大氅一掀,只见船底开了个洞,然而不见进?水,可论人影,自然是没有?的。他猛地扇了俩阴兵的头,头盔磕碰到一块,迸出清脆响声。
其一的阴兵鬼叫道:“啊!这、这怎么?!他怎么挣脱勾魂锁的?!”简直前所未闻!
另一阴兵倒是冷静,他分析道:“从船底溜走的?那不是自投罗网么,估计跟方才?那些鬼一样没了,咱用?不着管吧?”因?为?没有?魂体能躲过黄泉水的腐蚀。
黑无常被说服了,但冷静下来后,满脑子尽是那人的仙姿玉容,面色并没有?为?此变得轻松。
与此同时,半里开外的一个小河岸。
真宿浑身都被黄泉水打?湿了,单薄的中衣黏在身上,清晰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同时不断往下淌水。
冷倒不至于冷,但他还是有?些想念那件大氅。若不是为?了金蝉脱壳,他也舍不得丢下,后面他用?毒膜封堵船底蚀穿的洞,再缩骨溜走。皆因?他不愿被他们?送去?什么劳什子“黑狱”,想必难以脱身。
岸上阴风阵阵,但却安静得很,不见半个鬼影。真宿抹了把脸上的水,往深巷里走去?,远离内河。
路上明明都没见着人,但真宿总感觉老是撞上了什么,把他肩头胸口都要撞淤青了,走了好一会儿?,才?没了那人撞人的错觉,路上变得顺遂许多?。
“怎么这么萧条?这不是酆都吗?”真宿四处打?量那些店铺宅子的招牌,见其上都会有?“鬼都”、“酆都”等前缀,显然应当是没错的,此处就是阴曹里安置等待审判的鬼魂之地——大名鼎鼎的酆都。
稍远处的火山,虽冒着热浪,却并不炙热,不时散落一些翠青色的火星子在地上跑,真宿的脚踝偶尔会蹭到一些,只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寒。由此可见,那都是阴火。
就是想找落脚的客栈,都不见店小二或是掌柜的,更不见客,仅偶有?杯碗筷碟悬在半空,跟闹鬼似的。真宿只能进?进?出出,一间间地寻找。
几近半个时辰,终于让他寻到了一个大活“人”。
不得不说,真宿因?心里略过于激动,一时放低了戒心,径直上去?喊对方,“这位兄台——”
被唤的那“人”一身素白,有?种披麻戴孝的肃穆庄重,却一脚踩在条凳上,一手?拎着酒壶,不时啜饮一口,仪态轻佻。又见其面色发白,两侧颧骨下微微凹陷,可当那双比老坑种的翡翠都要清亮无瑕的绿眸,朝人看过来时,好似一汪能醉人的清泉。
对方只睨了真宿一眼,却并未作答,似是在等真宿下文。
真宿指了指他对面的条凳,示意是否可以落座。
此人斜乜了一眼对面,依然默不作声,不过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真宿见他没意见,便欲坐下,岂料莫名被什么绊了一下,同时身侧有?什么呼啸而来,他一掌便接下,接着条凳上的阻力消失了,真宿才?得以坐下。
真宿什么都没看见,觉着是那人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攻击他,不由露出欣赏的神色。
然而对面之人的神情却变得古怪。
隔壁几桌随之叮叮咚咚地一顿乱响,有?酒壶和茶杯摔落地上,骨碌滚到一旁,然后莫名碎裂。
真宿扫了眼桌上的下酒小菜,又环视了一下别无他人的大堂,问道:“兄台可知?有?何处适宜落脚?”
素衣之人举在唇上的壶口迟迟不见酒水滴下,他空举了片刻,就在真宿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他方才?问道:“初来乍到?”
真宿犹豫着点了头。
那人面上并无意外之色,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真宿的身子,然后喉头一滚,默默将踩着条凳的腿放了下来,改成了跷二郎腿。
“我在这附近倒是有个住处,走么?”他忽地提议道。
真宿没想到对方竟这般主动与爽快,略思量了下,觉着先跟过去?看看亦无妨,谁让这破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还谈何修炼。
无法,真宿只能跟着那人走了。
“你是怎么死的?”那人将脑后的高马尾甩到了一侧,避开空中悬挂的青灯笼,弯腰登上了某房子旁的木楼梯,楼梯很狭窄,光线也很暗,里头的空中廊道更是如同羊肠一般弯弯绕绕,若无人带,多半是寻不到的。
真宿道:“被人用?毒枪捅死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来问:“不是修真的?”
真宿随口道:“什么是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