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是暴君?简直就是蛇蝎君王。
世家在背地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很难说有多少是鸩王在故意引导、步步为营的结果。如今鸩王甫一从鬼门?关爬回来,便冲着摁死世家这“百足之虫”而去?,生怕它死而不?僵,缠住所有节肢不?止,下一步,恐怕就要将“虫首”啃咬下来,一击毙命。
官场上岂有与?世家全?然脱得?开关系的?世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地埋伏在朝堂之中,故而朝堂上一时?间可?谓人人自危。
颜家和赵家是世家之中势力最大、底蕴最深厚的两个家族,而有太后颜氏坐镇,无?疑让颜家直接压了赵家一头,使其成为附庸。
销金窟被?捣毁,背后的颜家自是逃不?掉,而最难搞的颜家一倒下,赵家更是无?法幸免。
赵府。
“哭有什么用?选都选了!世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岂能因倒台才来后悔!”被?罢黜了院事一职的赵千衡,正在厅内训斥着日日以泪洗面的妻子。
“小叔说得?对!你们选的时?候岂有听过我们的意愿?有选择的从来都是你们,不?是我们!”妻子哭得?脑袋昏昏沉沉。她不?理解,明明不?久前,自己还在命妇圈子里备受奉承,如今竟是一个帮手都拉拢不?来,人人都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生怕被?牵连。
“……”赵千衡欲言又?止。他其实又?何曾有得?选?权力之争,兼之祖上至今的发展洪流,从初始便注定了赵家只能与?颜家绑在一块。
“老爷现下被?关起来了,还不?允许探视。怎会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就没有人可?帮忙疏通关系?”妻子急得?团团转,口中反复念叨着。
“都怪那新上任的御马监掌印!将咱家的产业全?都搅黄了……”说及此,赵千衡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瞟向了旁边的耳房。
踌躇片刻后,赵千衡摸进了耳房,声音沙哑疲惫,“恪霖……一直没问你,你看中的那个人,可?是当今御马监的掌印?”
床榻上的人,正向着被?封住的窗户,用背对着赵千衡,闻言不?发一语。
“弟?”赵千衡不?放心地走至床沿,将赵恪霖身子扳了回来,却?对上了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赵恪霖的手腕上还留有绳索的绑痕,此时?已无?人困住他,他却?反而愈加无?处可?逃。
过了良久,他才将目光迟滞地挪到赵千衡脸上,哑声道:“吾不?认识。”
赵千衡却?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他红着眼,一把抓住赵恪霖的肩膀,“那掌印全?名是庆真宿,是不?是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太监?!”
赵恪霖浅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迟疑道:“……阿庆,何时?当上了掌印?”
“果然是他,是也?不?是?!恪霖你能否去?寻他,让他放咱家一马?赵家不?该就这么……就这么倒了!他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手握定夺世家生死之大权,你去?求求他—”
然而赵恪霖无?情打断了赵千衡的话,蓦地笑了,笑容中既有残忍亦有悲怆,“你们怎么有脸提及此事的?”
说罢,他唇线抿平,眼神冷酷,“吾便是死,也不会连累他。”
“连累?!他能有什么事!咱家这才是危急存亡之际!”赵千衡怒道。
可惜赵恪霖油盐不进,不?再回话。
引得?赵千衡怒不?可?遏,拳头朝着赵恪霖的脸砸去?,不?过在触及的前一刻,到底收了力,往一旁偏了去?,最后只在床板上砸了个坑,“嘭”的一声重响。
“够了,赵家没你这样的白?眼狼。”
随着赵千衡的脚步声远去?,屋中重归一片寂然与?阴暗,赵恪霖的眸中才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得?知颜府被?抄家,真宿无?半点怜悯。他所知晓的颜家作恶的事迹,不?过是冰山一角,绝大多数受其牵连或迫害的生命,早已被?清理一净,宛如未曾来过人间一般。譬如真宿所不?知的,便有颜贵妃间接让颜琅唆使的杀手,此杀手在边疆频频未能得?逞,回京后便被?颜家处理了,皮肉被?剁成了肉臊子,骨头则抛到野外给豺狼鬣犬叼走了。
而这一回,众人原以为会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世家,似是真的要大权旁落,沦为土鸡瓦狗,自是引来一片震惊和唏嘘,甚至墙倒众人推。
颜,下一个便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