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呐,吾也是奉命行事。碍不着多?少时间,盏茶即可。”
郎将急归急,也知晓此人不好得?罪,是以正欲松口,岂知旁边两个小兵卒却忽地反应很大?,纷纷抢着道,“呵呵,大?人,这粮草早已查验过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况且就一盏茶也查不了多?么?仔细,何?必做无用功?”
真宿睨了他俩一眼,认出这两人便是那粮仓里?的守仓小卒,笑了笑,“原本只打算走个过场,然而,二位反应如此过度,那吾不得?不仔细瞧上一瞧了。”
二人当即如遭雷劈,脸色煞白?,唇齿颤颤,半晌说不上话来。
“来人,将布揭开。”真宿学?着鸩王发号司令的模样,轻抬起下?巴,命令道。
郎将脸色虽差,但也不得?不配合。随着一张张防水蜡布被揭开,底下?一袋袋一捆捆的米粮炒饼和干草粟豆,便都?露了出来。
真宿用手一一轻拂而过,看得?那两小卒心惊胆跳,小腿发软,抖若筛糠。
而后,真宿让人将两捆垫得?最底下?的干草解开,然后铺平在地上,蹲下?察看了起来。
小卒们不禁屏住了呼吸,冷汗直冒,有个已然跪趴了下?去,闭眼不敢看,另一个则一脸颓丧,被满眶眼泪弄得?视线模糊。
那玉葱般的纤指撩拨着表面的干草,忽地深入其中,抓起一束再借风扬下?,分散成一捋捋,飘落地面。
真宿拍了拍手中沾的草屑,点头道,“不错,这批粮草确是良品。辛苦郎将运送,请务必平安送至黎明城。”
郎将只觉莫名,不过当真没出毛病自是最好,他倒也没有甩脸,颔首道,“大?人无需客气,这是分内之事。那臣先?告辞了,公公请回罢。”
直到运粮队重新整备,往边塞出发,两小卒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方才他们错愕不已,全然没敢相信,不止没被抽查出问题,还就这么?被放过了,简直不可思议!
而看着他们走远的真宿,翻身上马,慢慢踱回营垒,垂眸凝视着自己双手掌心那浅淡的墨色。
真宿丹唇微勾,当即炼化入体,金眸的深处不经意地流转起了红光,再逐渐充盈整个眼瞳,在鲜亮雪白?的马背上映出一片血色。
黎明城内。
粮仓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方被扑灭。而混乱之中,被踩踏被谋杀的百姓与兵将皆不在少数,被血泊浸润的青石板,在月亮洒落的银光下?,泛着瘆人的幽幽冷光。
待运粮队将粮草押送进城后,厚重的城门轰然闭合,城中的骚乱也终于平息下?来。
逃离城池的反抗者大?多?被擒了回来,犀大?将军本欲将他们与那个残部大?将军一样,悬尸城外,却被军师拦下?。
军师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莫要再激起城中百姓的反感,他们尚不知那些人是兵,只当是寻常乡亲。”
犀同钊狠狠地拧了拧眉,脑中浮现?手下?惨死的模样,他强忍下?心中的怒意,半晌点头作罢。
“侵城就是如此,治理?比攻下?要难上百倍。纵然是自己的土地,亦足够艰难。想?当年抢回边疆十城,便耗费了极大?的功夫。被连烧三城,折损人员无数,物资又匮乏,陛下?花了足足十年,才让十城尽皆恢复重建,步上正轨。”
犀大?将军如何?不知,听及此,终于冷静了下?来。
军师又道,“听闻陛下?一开始只是保守地打算攻下?一城,不知为何?,后来改为了攻下?边境三城。君命难违,陛下?想?要攻下?三城,我们也只能以命奉陪。”
犀大?将军将目光投到哨塔之下?的运粮车队上,眸色深沉。
运粮车队正被一群百姓围堵,又是啼哭又是怒骂,好不吵闹。
“什么?叫做同是边疆人啊?!咱们两侧虽有互通往来,文化习惯算沾点边儿?,但是你们敢说,以后绝不会将我们枫国人俘虏为奴?!”
“就是就是!要杀要剐,直接动手便是了,作什么?假惺惺的!漂亮话谁不会说?侵占了我们的土地,却在这儿?装好人,真让人恶心!兄弟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没敢出声,但是有些人颇富血性,见有人带头,终是没忍住一起群情激奋,声讨姩军。
此处的姩军兵卒比枫国平民少得?多?,民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兵卒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之中。然上面又下?了死命令,他们不可随意跟百姓动手,是以颇为无措。
就在这时,有人开始推搡运粮的兵士,试图将车上的粮草弄下?来,同时大?喊着:“凭什么?不让揭开看!你们不是说这些粮都?是供给?我们平头百姓的吗!为什么?不让碰,是不是里?面掺了坏的,发霉的,想?糊弄我们,把我们都?吃死了,好腾出这座城来给?你们!你们这些杀人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