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玉芙侧过头,看他。月光让这人的脸孔又柔软了一些。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也不嫌我抛头露面了?他暗忖着,又要往人怀里蹭。
周沉璧似是无奈,抬起手拢着他,但他说了什么,玉芙到底也没听到。
柏青这几日总躲着顾焕章。
他没想明白的事情很多,心思很乱。他刚想全然不顾地和顾焕章好,又遇到国丧,连老佛爷都殡天了。
他戚戚起来,认为这是一种顶不好的兆头,但为什么不好,他又说不清了。大丧期间,他每日都要虔诚跪拜、烧香,但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顾焕章。
他怕和这人在一处,又昏头昏脑地丢丑,只好故意避着。
他也在想顾七的话。
婚娶确是一桩大事,顾焕章守着禅房一方空牌位终究说不过去。除了戏文和话本,他还从没听说过谁可以自由嫁娶的。
不对,倒是有一个,他又念着师哥玉芙,很快又摇了摇头,自己没日子了,做妾都成了一桩奢望。
这日,他当掉了几身好衣服,准备把银钱都交给刘启发,让师父的班子好歹能熬个十天半个月的,路上却遇到了景明。
这人一身素衣,骑在马上魂归天外般神游,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柏青几步朝他走过去,和他打着招呼,“景明哥哥。”
景明看见他,直直勒了马,又呆呆盯着人,身体一晃就跌下马去。
“小桂子。”他在泥里狼狈地喊。
柏青忙扶起他,“你怎么了,景明哥哥。”
“小桂子,我来接你了。”他又说。
柏青看他的样子很是不解,又想着他家里遇着大丧,这般哀切也是正常,便道,“我扶你上马吧。”
“你怕马。我自己来。”景明起身,顾不得拍掉袍子上的污土,赶紧翻身上马去,然后又一拉柏青,轻声言语,“你也上来。”
这人游魂一般,柏青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便把手递给他,借着力,让人一拽,也翻身上去了。
景明从背后环住他,“不怕了吧。”
柏青赶紧挣出来,道,“干什么!你回你的公爷府吧!”
景明立刻就松了手,安静了。
过了许久,柏青听到他吸吸鼻子,道,“结香,你是结香。”
柏青扭过身去,想看看这人今儿是什么毛病,景明却把着他的身体,“看前面。”
身后的身体好像竟在微微发颤。
“小桂子。”景明又开了口,“我都想起来了,本想着你下值就要去接你,你却……”
柏青突然想起来那个带砗磲顶戴的小太监,是他吗?他出事了?
“小桂子怎么了?”柏青小声问。
“没了!去了!永远回不来了!”
景明喉头梗着,更是有几滴泪随着风飘在柏青脖颈上,很凉。
“我希望我永远没找到他,也好过现在。”景明又说。
“他走了,比没了强?”柏青似是而非地问。
“走了,还有念想和盼头。”景明哽着声音答。
几日后。
金宝正在铺子门前招呼伙计忙碌,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上前,拽住人的手臂一拉,“玉芙,干嘛去了。”
这人被他扯得踉跄,金宝赶紧扶好,“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放开人,细细打量,怎么小脸儿都瘦尖了。
“你莽莽撞撞的,我哪里瘦了。”玉芙下意识扶了下肚子。
“就是瘦了。”金宝说着,接下他手里几袋子牛皮纸包,“我送你回去。”他又问,“这是什么。”
“你总管我干嘛。”玉芙有些紧张地拽回袋子。
金宝没给他,换了只手。
他见到玉芙很高兴,便又和他打趣,“你出来也没带着小厮,莫不是故意来找我?”然后拽着人,“走吧。”
玉芙走不快。这些日子小腹已经隐隐隆起,他怕极了,才连忙来寻道士。可老道却说这全然正常,又给他喝了碗“神药”,多要了些银钱,给他开了些“安胎”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