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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2)

送走方抚维,顾焕章回到会客厅,只见柏青眼眶通红,肩膀还颤颤的。

“这是怎么了?”他大手轻捏人细白颈子,触感一片冰凉。

“你,你刚才说…我们拜的那块牌子…当真是…”

“正是。”顾焕章微微摩挲,帮他顺气,“其实,我并不知那位的名字,连人都还没见过,只好立一块无字牌位。”

“即没见过,何必…”小人儿哑着嗓子开口。

“小时候只当寻常指婚,只是父亲极不愿意,竟草草把我送出国,后来辗转得知这家人这样有气节,我就为她立了牌。”

“不还未过门么…”

“这世道…”顾焕章继续抚着他,“这世道,有个'亡妻'反倒轻松。省得总有人往我房里塞太太。”

这人自嘲着,眼睛却黑亮亮,紧盯着他。

可柏青还是蹙着眉,薄薄面皮毫无血色,他抖着嘴开口。

“你可知那家人,姓什么。”

“赫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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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满族旗人姓,旗人姓氏因历史成因多而杂,既是八旗制度包容性的体现,也是清代民族融合的缩影。“京师旗籍,姓氏最繁。有满洲姓,有蒙古姓,有汉军姓,又有高丽、俄罗斯归附者。”(《天咫偶闻》卷三说明了旗人姓氏来源的多样性。)

第34章

“爷,七爷在书房候着了。”门房小厮立在会客厅的门边通传。

顾焕章的手在柏青肩头轻轻按了按,“你先回房,我和老七交代生意。”

“好...”柏青轻应了一声,把翻涌的心事硬生生咽了回去。

喜子搀着他穿过回廊,发觉人指尖冰凉,“结香少爷,用不用让大夫来瞧瞧,再加一副汤药。“

“不妨事。”

喜子还在絮叨要去讨山参给他补身子,他却半个字也听不进了。

赫舍里,这正是柏青的姓。

说起旗人养孩子的路数,当真是古怪得紧。要么是“十儿九饥”的老法子,硬是不给一顿饱饭,活生生把个小阿哥饿得两腮凹陷,走起路来像根会喘气的竹竿,要么就是灌那劳什子安神汤——

说是镇魂安神,实则不过是一碗掺了铅粉的迷魂汤,灌得孩子们眼神发直,连哭闹的力气都没了。柏青上头几个哥哥都被折腾得病病歪歪,倒是几个姐姐活蹦乱跳,到他生下来又时兴“外养”。

刚断奶就送到祖母院里养着,祖母吃斋拜佛也不稀罕他,四五岁上仍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父母索性又一咬牙,把这病秧子似的孩子塞给了汉姓奶娘。

奶娘起初倒也尽心,可不出三月,那慈眉善目就变了模样,柏青要敢哭闹着寻额娘,竹篾子便往手心抽,或者将他锁在柴房整宿。

没多久,竟又被卖到这戏子班里来。

戏班子里的铜钹声盖住了童年,柏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日日挨打,竟再也回不去家,做不成他的小阿哥了。

长大一点,能到这街上打听,才慢慢拼凑出真相,那场祸事来得突然,这堂堂镶黄旗赫舍里府上十几口人,竟在一夜间全都......

柏青不知道家姐是否曾经指婚,可旁的事情,桩桩件件,竟都隐隐对得上。

若真如此,那顾焕章祠堂里供奉的无字牌位,正是自己本家的姐姐。

柏青有些唏嘘,又起了些欣喜的小心思。自己与顾二爷之间,原来早隔着些个说不清的联结了。

顾七此刻是心乱如麻。

自打昨日替二哥应下那桩掉脑袋的营生,他便一宿没合眼。一早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心里早打了退堂鼓。

顾焕章一进门他便迎上来,忍不住道,“二哥,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你不答应,革命党总不能硬逼着你干。”

顾二摇了摇头,“老七,钟先生的事非同小可,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大哥和父亲母亲那边,你只说我是公务在身,他们不会起疑。”

“那你的公务呢?”顾七懊恼自己的不管不顾。

“我已拟好了电报发给洋行大班,告个病假。”顾二从抽屉取出一份英文函件,“就说染了肺痨需要静养。”

他见弟弟仍不放心,又道,“进了冬月,洋人都要回国过节,又赶上新年,拖到开春不成问题,若我还没回来,就说我去香港治病了。”

顾七见二哥连告假的说辞都安排得,心里稍稍松快了些,点头道,“二哥,你既然考虑周全,那我也定当不遗余力帮衬!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

顾二将雪茄在银制烟缸里按灭,沉吟道,“几间铺子你多照应,总体的账目你每月初八去盘,老孟初十和你报账你便心中有数。自己若忙不过来,大可交办金宝,他跟了父亲几年,是自己人,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