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这人嘴里可还含着我的参片儿吊着呢!你先把人扶进去,那头戏园子还有一大台子要我照扶,戏比天大啊!”
白福全自认已是仁至义尽,至于这人能不能挺过今晚,就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挺得过来便是福厚命硬,吉人天相,以后成角儿了也是谈资,挺不过来便是自个儿福薄了。
“谢谢白老板…”玉芙也是个没主意的软柿子,当下就被这人拿捏。
“弄点儿罂粟壳子水,疼了给他顶上两口,人年轻,底子好,养上两天就好了…柳老板,我就先告辞了”
几念之间,白福全便平息了慌乱,又换上了那副惯常在他脸上堆起来的体面人脸孔。
玉芙心知这事没那么简单,可和大班子的经励科较劲掰扯,他也做不出来!
只得暗自红了眼眶,不再言语,半抱半拖着把柏青扶回矮屋炕上。
师傅师娘又不在,玉芙慌着没了主意,可看着师弟一丝两气,他强撑精神,抹了把脸,又给炕里添了两块碳,匆匆忙跑出去找大夫了。
走街串巷了几圈,几家药铺和医馆均是黑漆漆的,早就落了板儿。想着可能有些赤脚大夫还能请着,他便缩头缩脑地往那下处堂子走去。
“哎!玉芙!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几声喊,玉芙正是臊怕这地方,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熟人。心里猛地一沉,恨不得把脸埋进领子里,步子迈得更急更快了。
“哎!”可这人不罢休,脚步声急促起来,蹬蹬蹬几下就追上,一拍人肩膀。
玉芙惊了一下,只得哆哆嗦嗦回头。
竟然是他!
“方军门!救命!”他脱口而出。
眼前这人惯是和伶人们交好的,玉芙便顾不得虚礼客套,抓到救命稻草般求救,可一个转念,这方军门不正是上次…
便又甩开人的手,人也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玉芙,和我闹什么呢?”
方抚维远远就看见玉芙在几个堂子边儿晃荡,失魂落魄的,一张小脸白得像纸,模样实在扎眼,这才跟上来想“关怀”一番。
刚追上就听见那声凄惶的“救命”,还没咂摸出味儿来,这朵平日里水灵灵的芙蓉花竟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对他亮出了小爪子。
“你!你平日与我们交好,怎的那样打我师弟?”
玉芙恨自己贸然出手乱投医,更是没了主意,带着哭腔道。
“打你师弟?”方抚维嘴角咂巴着点笑,也是纳闷,“我捧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会打,哪个是你师弟!”
“结香!小结香!你打了他!现在他要死了!”
玉芙连哭带喊,嗓子愈发不利索。
“结香?”
“正是!我是要找个赤脚大夫!他…他…”
“别慌玉芙!”
方抚维收起了戏谑,只道“……带路!我们先去你处,我谴小厮去接府里惯用的大夫。”
一路上,玉芙颠三倒四地给方抚维讲了柏青挨打和这次受难的事情。
方抚维却大致听明白了。
“这结香在周府被打了,你怎的不去问你的周公子?我向来不好用强,梨园子里的伶人多的很,我又何必偏偏强迫你师弟。”
“周公子?”
“人在周府被打,你自是要去问他。”
见玉芙没有言语,方抚维又道,“那这么说,今儿堂子里传的第一舞台被嘘晕过去的小戏子就是结香了?”
“被嘘过去的?”
“是这样传的。上次结香说自己有爷捧,那怎得落得这样的地步。”
“那人倒是有钱,可并不懂戏,更不懂捧角儿,咱梨园行啊,可没那么好捧人的。”
“这小报我是天天看,还没成角儿,就有这样的骂名,这结香也算是红了。”
“你看了吗?写的是什么?”
“写的什么并不重要,明天自会有别的热乎事儿盖下去,关键是结香他…他要是个倔的,这个坎儿可是不好过。”
俩人没聊几句便到了椿树胡同。
方抚维一进屋,便看见昏黄油灯下,一个小人儿轻飘飘的蜷在土炕上,脸上还挂着粉墨。
他连忙几步上前,手背轻轻贴上人的额头,果然滚烫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