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里天?虽暖和,可溪水自山巅流淌,还带着未化的?冰雪,指头在水里浸泡久了,冻得通红。
这不由得又羡慕起裴家来,自家院里就有水井,手冷了还能兑些热水,比蹲在山沟子里舒坦多了。
还听说他家快盖房了,一车车往回?拉青砖瓦片,要建个?大院子。
有年纪轻的?姑娘、哥儿?既羡慕又嫉妒,嘴里嘟嘟囔囔:“咋就他这么好命,秦家大郎打猎手艺好便罢了,长得也俊。”
秦既白年少时就英气,现下长作成年汉,肩膀宽阔起来,更?显得英武,他穿着虽朴素,却干净立整,又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夫气质,比那毛头小子稳妥持重,格外惹眼。
前几日从地里回?来,走那一路,多的?是哥儿?、姐儿?装路过偷摸去瞧,可这汉子只顾着赶路,眼神?半点不带偏的?。
“啊啊唉唉”叹声四起,忽然棒槌砸着石头“砰咚”两声大响,水花飞溅,甩了边上几人一头一脸。
“哎呀钱家媳妇儿?你做啥?捶那大劲儿?是要死?啊!衣裳都湿了!”
盘着发的?妇人“咚”一下将棒槌扔进木盆里,板起脸瞪向几人:“人家松哥儿?能有这好的?姻缘,是他人好积下了福报,你们?长个?破嘴就知道胡咧咧,嚼舌根嚼个?没完,茅坑都没你几个?嘴臭!我看你们?才是要死?!”
说罢她拾起盆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河边几个?妇人、哥儿?面面相觑:“这是咋了嘛,吃了炮仗似的?!”
“以前也不见?她这样啊……”
溪边霎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流淙淙伴着鸟鸣啾响。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秋嫂子小儿?同阿嬷出去耍,吃枇杷噎进嗓子,险些要了命去,说是那松哥儿?给救回?来的?。”
“这啥时候的?事儿??”
“哎呦你不知道啊?”妇人干脆放下衣裳,手臂压在膝头续着说,“就去年春夏吧,好些个?人围着瞧,没一个?敢上前头帮忙,还是松哥儿?给娃儿?倒掉着提起,拍了好久将个?枇杷核拍了出来,说是迟一会儿?就不成了。”
“那、那也不能怪旁的?不帮,这要是没救回?来,不得自己?也沾上……”
一直没作声的?方锦瞟了眼几人,凉声开了口:“所以人哩有这好的?相公那是他行善积德,秋个?河水多冷啊,要我我不下去,再给自己?也掉里。”
话音落,再没人说句什么,只互相看看埋头洗衣裳。
时值二月,河谷的?溪水才化冻,还冰得人指头生疼,这要是深秋……算了算了,要命的?福报,得亏是松哥儿?命硬。
溪头热闹,村东裴家却不甚知晓,只安稳过着自家的日子。
近来裴松的?肚子越发显怀,连家门都少出了。
倒不是他躲懒偷闲,实在是春裳单薄,隆起的?肚子遮不住,他走到?哪儿?,阿婆婶子们就问到哪儿——
“几个?月啦?”
“啥时候生啊?”
“找好稳婆没有?”
他脸皮薄,干脆就待在家里不出门,好在有裴椿陪着,日子也不算无趣。
要说那黏人的汉子怎么没在身边,裴松挠了挠头,秦既白忙着呢,正带着追风漫山遍野找人参。
他底子虚,原以为胎坐稳了就会好些,谁晓得这些日子身子反倒更?沉,时不时盗汗,有时手脚还会发麻。
陈郎中给开了汤药,只是草药见?效慢,说若是能补些小参,身子能恢复得快些。
可这人参价贵,尾指大小的?就得几十文,再大些、须子全些的?,更?是要卖到?百文。
家里银钱都是盘算好的?,打井盖房,春夏置办衣裳,再留一些生娃儿?后用,哥儿?都是没奶的?,寻常人家吃些米糊,好一些的?打点羊奶、牛奶,他也想给娃娃喝鲜奶。
这么算来算去,手里这些银子就不够使,他又抠搜起来。
秦既白心里虽不高兴他苛待自己?,面上却从来不表,只顺着他心意来,可一旦得了闲,就背上筐子进山。
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随着一季山雨来,春笋茂盛,破土钻出后节节拔高,菌子、荠菜、马齿苋也随处可见?,秦既白回?回?都装一筐子。
有时还能打只野兔,虽不及秋冬时节皮毛厚实,可也能卖些银钱,兔肉再煲个?汤,给夫郎补身子。
裴松坐在日头下剥花生,裴椿怕他吃着口干,给泡了碗红枣水,日光铺洒下来,一片细碎的?光。
今儿?个?汉子下田,追风便留在了家里,狗子已经很高,成日里被秦既白叮嘱着不许在家乱跑撞人,眼下见?了裴松便乖巧地趴在他脚边,尾巴摇得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