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手艺平平,坐久了又容易腰累,做一件改一件有够他忙的,好在不急着穿,他想起来了就缝几?针,也?打发时?间。
近些?天又降了场雪,冬里瑞雪丰年,裴榕也?满了二?十,要行及冠礼。
村中连年有汉成?年,通常是在村庙里,由里长主持冠仪,族老或亲长为之束发,若是同月里有几?个汉子成?年,便定由月中办礼,若是当月只有一人,便择这?人的生辰。
雪后初霁时?最是冷,可?饶是如此,裴家人也?一个不少的都去了。
裴松毡帽、头巾捂得严严实实,若不是自己拦着,家里三个非要将棉被都裹在他身上。
及冠仪程简单,一炷香时?辰便收了尾,几?人晃悠着回来,还没进?家门,就被几?个媒婆子拦在了路口,上赶着要给?裴榕说亲。
汉子身形高大、长相周正,又一手看家的本领,而今阿哥成?亲,哥夫是个有本事的猎户,近些?日院里连水井都打好了。
那井可?是寻常人家好打的?这?一口足下了四丈深,衬壁又是用青石垒的,很是扎实。
这?家中有了井,日子别提多好过,再不怕吃水困难,寒冬腊月里烧一锅热水泡脚暖身,舒舒服服的。
再说了,敢拿几?两银来打井的人家,能是差钱的主嘛。
这?几?日还见他家个个都穿了新袄子,明眼人都瞧得出,定是有银子使。
三五个媒婆围上来,胭脂水粉的香味混着钗环的丁零当啷响。
裴榕推了几?句推不脱,慌得直往院里跑。
可?裴家这?破落篱笆墙又拦得住谁,婆姨婶子探身勾开门,香帕随着风飘:“哎呦裴家汉子,你跑个啥嘛!”
“二?十啷当岁,正是结亲的好年纪。”
倒是一道回来的林杏瞧得直乐呵,伏在林桃肩膀上起不来。
小姑娘伸手拧他鼻子:“小哥也?就你没心没肺,榕哥都要让人抢走了,还咧大嘴嘎嘎傻笑。”
“是我的便抢不走。”林杏抬起头,望向汉子紧闭的门扉,“他若有心,便请了媒婆三书六礼迎我进?门,他若没心,同旁的哥儿姐儿跑了去,那我也?不稀罕。”
这?一番豪言壮语,说得很是轻巧,可?裴榕若真的这?般做,小哥儿非要哭天抢地?去。
林桃笑着看他:“榕哥才不会,他若真敢,大哥非要打断他腿。”
想到此,林杏忙点头:“对?,得打断他腿。”
裴松乐不可?支,他怀着身子,秦既白和裴椿不让他走快,这?慢慢悠悠一路晃荡过来,正听见这?话茬儿。
林杏红起脸来,伸手挠挠颈子:“大哥我胡说的。”
“把心放到肚子里,裴榕心里就你一个。”忽而起了山风,寒气扑面,裴松身上穿着新做的棉袄,小妹将袖子做得长,外出时?候正好放下来暖手,他握住小哥儿冰凉的掌心,亲热地?拉他进?院儿,“快进?屋烤烤火,膛子里温着红薯,甜丝丝的。”
媒婆这?边逮不着汉子,见家里掌事的回来,便又齐齐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怕人多起了冲撞,秦既白往前挡了挡,裴松笑着看去婆婶:“这?大冷天的路也?滑,要么咱进?屋吃烤红薯?不过地?方不够大,得烦您几?位站着了。”
老姐妹们这厢过来哪是为了口吃食,牵线搭桥另一头还等着回话。
裴松摆了摆手:“晓得晓得,也?苦了几?位婶子冒风雪来我家等这?一遭,只裴榕已及冠,这?事儿得他自己做主,他心里有主意,我管不得。”
话音才落,婆婶便麻雀一般啾喳起来,见一时?半会儿散不了,秦既白拍了拍裴松的后背,让他先回屋里避风。
汉子做事儿稳妥,裴松倒是放心,他叫上裴椿和林家两个进了院子,晓得几?个孩子还有话儿说,他干脆自己歇去。
正好灶房膛子里还有烤红薯,裴榕和林杏烤烤火,俩小闺女也?一块儿陪着,省得被外人瞧见了说闲话。
门口子,秦既白这高个汉子桩子似的杵着,却是一问三不知,他是句句话都不掉地?,可?句句话都没用处。
婆子们瞧见他眼睛都疼,又往院里看去几?眼,晓得这?事行不通,与其在这?白吹冷风,索性甩起帕子气闷地?走了。
灶膛火烧得正旺,红薯烤得外皮焦黑,内里却直冒糖油,咬一口甜进?心窝去。
俩小闺女捧着红薯,拉了把小马扎坐到角落去吃,火膛子前林杏正埋头添柴,裴榕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蛋儿:“方才也?不晓得帮我说句话,就在那头傻乐。”
林杏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叫我说啥嘛……啊,阿婆婶子你们且别忙活儿了,榕哥早和我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