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松抿了下唇,他?是瞧出来?了,可也不晓得为啥,忖了片晌斟酌道,“是听我?想跟出门卖皮子,生闷气了?”
裴椿叹了口气,心说他?阿哥这心大的:“他?醋那明显,快把自己?酸死了,你倒瞧都没瞧出来?。”
“醋?醋谁啊?人陈山石成?亲了。”裴松蓦地想到什么般,轻咂了下嘴,“陈、陈林石啊……他?才十七八岁,小孩儿一个。”
“可小白哥也是啊。”
……
寒冬日头落山早,不过酉时初,天色已?如泼墨山水朦胧起黛色。
裴家晚上吃的面条,晌午的骨头汤留下一碗,又兑了些水烧滚沸,夏时攒下的笋片泡进水里发透了,虽然比不了现摘的新鲜,却也很是清爽。
热汤热面下肚,浑身都舒坦起来?。
因着明儿个得早起去镇上,秦既白早早洗漱过,脱鞋上了床。
顶着寒风推门进屋,裴松用?脚带上门,将油灯轻轻落在矮桌上,一抬眼,就见床铺鼓起一个大包,汉子正背着身缩成?个团。
听见动静也没像往常似的出声?喊他?,想来?还在生闷气。
裴松挠挠脸,心说这一天天哪这么多?气生。
可定睛一瞧,秦既白躺在床外侧,散下一片乌黑长?发。
自打他?有了身子,经常要?起夜,汉子怕他?黑里翻爬绊到脚,就将床外让了出来?。
只寝被冰凉,他?担心冷着人,给暖热乎了再?腾挪进里面。
裴松垂眸低笑,伸手拍拍他?厚实的肩背:“往里去去,我?上床了。”
闻声?,被里一坨哼出一气,长?虫似的一拱一拱进了里面。
裴松掀被上床,汉子躺过的地界甚是暖和,脚底挨到汤婆子,他?舒坦地喟叹出声?,温声?说:“手疼不疼?”
“不疼。”
秦既白常在外做活儿,寒风将手背、指头吹得红肿裂口。
裴松嘱咐他?穿个手衣,汉子嫌累赘没听,实在没法子,他?只得常用猪油给他抹一抹。
“哥看看。”
窸窸窣窣声?响,秦既白仍固执维持着背对人的姿势,却反手伸过去给人瞧。
裴松看了看,裂口虽未愈合,却没裂去更深,出血的皮肉也长?好了。
可他?还是拿过桌上的小瓷罐,抠出黄豆大小的白膏,将指头缝隙都抹到了:“还气呢?”
“没气。”汉子不认,说话声?闷闷的。
裴松歪着头哧哧直笑,给他?抹好手后倾身去,胸膛压在他?背上:“那你翻过来?给哥瞧瞧。”
好半晌没见动静,裴松呼出一息仰躺在床上,一手压在脑后,偏头瞧他?。
圆乎乎的后脑勺,生得还挺漂亮,裴松伸手揉了把:“气我?给那小子盛汤了,人家才十七,打春我?都二十四了,大了他?七八岁,还能喜欢了去?”
“七八岁咋了。”秦既白缩缩膀子,“比我?也就大六岁。”
汉子修长?指头抠着被面,心里麻麻赖赖得不舒坦,裴松长?得好、性子爽气,谁人见了都喊他?一声?“大哥”,那狗高的小子便罢了,咋十七八的他?也关照,再?被人抢了去。
裴松沉默少顷,转而却“哈哈”笑了起来?。
被子下头,他?伸手摸过去,攥紧了秦既白的大手:“你小子才十八就健忘,你不晓得哥为啥拖到今年才成?亲?根本没汉子瞧得上。”
“胡说,我?可瞧得上。”秦既白翻过身,却仍埋在被里不出来?,更不肯看他?。
裴松凑上去将他?脸捞出来?,温声?说:“哥给你道歉,是哥没分寸了,往后注意,再?不给那陈林石盛汤了成?不?”
“白小子,你不信哥啊,成?日里醋这个酸那个的,我?是那朝三暮四的性子吗?咱心里有人了。”
浓密睫毛轻颤了颤,秦既白脸上浮起霞红:“那、那你心里有谁啊?”
裴松放开手,又仰躺回?床上,头枕在手臂上,他?缓声?说:“哎懒得讲。”
“你讲嘛,我?想听。”
晃了晃脚,裴松也不扭捏,笑眯眯道:“就肚里娃他?爹,天明时生人那个呗。”
秦既白埋头在臂弯里,咬着唇哧哧傻笑,却听裴松的声?音在耳边又响起来?:“瞧瞧喜欢不?”
他?抬起头,就见只靛蓝钱袋子落进眼底,伸手慢慢接过来?。
裴松挑了下眉:“哥就这手艺了,你可别嫌弃。”
“你绣的啊?”
“可不就我?绣的。”裴松挨他?近边,伸手给他?瞧,“扎我?两?回?,都流血了。”
火苗轻轻抖动,秦既白将他?指头攥进手心,含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