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棉花产量足,价钱便宜,可饶是如此,一件袄子少说三百文。
裴椿是小闺女?,尺寸小些能少花销,可三个人,也得一两。
手中银子拢共七两半,兔皮、狐皮和花椒子全卖去,能有?个二两半三两,加起来便是十两,是家中的底钱。
可盖房二十八两,这还没算加固地基和打井,若是猞猁皮子有?着落……
裴松叹口气,转而又笑起来:“去年袄子够穿,再说干力气活儿?要啥好衣裳,弄脏了多心疼,等盖好房吧,盖好了哥说啥缝一件。”
秦既白没吭声?,只伸手将人握紧实了,袄子定是得做的,猞猁皮子若没那般快卖出去,他便再进山打猎,倘若运气不?好什么也没猎到,他就将自己这件袄子改小了给裴松穿,总之?不?能委屈了夫郎。
见汉子没言语,裴松当是哄好了,继续方才的话儿?。
现下已是十月末,还有?两个月就到年根,正值天寒地冻。
农家人讲究春动?土、秋竣工,一来寒冬里手脚冰凉干不?动?活儿?,二来黄泥黏土过水成冰,不?好翻拌。
裴松也想?到这茬,只家中这回盖房子是大活计,不?似那黄泥土坯,盖个一月就能完工,他问过泥瓦师傅,这一趟干下来,少得三五个月。
既然要动?工破土,那便一回干好,往后几十年都舒坦,他抿了抿唇:“我?琢磨着在后院打口水井,咱这地界在山脚下,少说也得挖三五丈深,单是这事?就得耗上一两月。”
“眼瞅着快到年节,不?如先?在老屋里把年过完,这两月打井、定砖瓦、找师傅一块儿?使?劲,来年开春天暖时正好动?工。”
冬里打井,看似逆着时节,实则藏着不?少门道。
冬时水位低,却能清楚摸清地下稳当的水脉,不?像开春雨水多了,地表水渗得杂乱,反倒难辨真假水源,万一错了水层,往后井里水时有?时无,才是真的麻烦。
况且冻土结实,挖井时井壁不?易坍塌,省去了衬壁的功夫,虽要受些严寒,却能赶在年前把井打好。
等开春盖房子时,匠人用水、家里日常起居,都不?用再往村头奔波,倒比拖到暖季更?省心。
“要……打水井吗?”裴椿睁圆眼,两颊飘起绯色。
平山村地方小,村头到村尾不?过百来户,只一口老井,家家户户都得扛起木桶去汲水,院中有?私井的屈指可数,得是很?富裕的人家。
裴椿是闺女?,不?像汉子似的夏里能去河边洗澡,家中炊饭又多是她来操持,陶缸里的二斤水当真是节省用,而今听说家中要打井,心里又惊又喜。
秦既白剥了颗栗子喂进裴松嘴里,男人看也没看张口吃下,笑着道:“打,说啥也得先?将这口井打了,往后咱家吃水再不?用往村头跑,想?泡脚洗澡挑一桶就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得了准话儿?,小姑娘欢欣得直蹦高,她自椅子上站起来,见追风吃好饭正趴在角落里打盹,跑过去将狗子抱进怀里:“追风你听见没?咱家要打井盖房了!到时候阿姐给你也盖个小窝,就在咱家大门口,挡风挡雨暖乎乎的!”
也不?晓得追风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挺欢腾,甩着尾巴舔裴椿的下巴:“呜汪!”
夜色深浓,远天层云散尽,星子寥落。
裴松披着衣裳哆哆嗦嗦推门进屋,他躬身搓了把手,呼出团团白气。
秦既白正在收拾筐子,今儿?个装小鹿的编筐原是放农具的,再是清理过也还是尘土飞扬,明儿?个带的东西轻,便换了只稍小的筐子。
见裴松进屋,他赶忙起身过去,将门关严实,又搂人进怀里紧着搓他的胳膊:“叫你穿好了再出门,你偏不?听。”
“就两步路,穿了还得脱,麻烦的。”
秦既白叹了口气,他就这脾气,说多了又嫌烦,将人塞进被?里去,裴松本以为得冷得冻人,谁想?个暖乎物件儿?抵在了脚心,他虾米似的伸长手臂捞出来,就见是个汤婆子:“啥时候灌的?”
秦既白坐在床边,温声?说:“椿儿?拿来的。”
“哎不?要不?要,这才几月天,到冬里日子不?过了。”裴松烦了一晚上,他随性惯了,现下一家人当祖宗似地将他供起来,他累得慌,将汤婆子塞回汉子怀中,他埋进被?里,晒过日头的棉花被?一股暖香,很?是舒坦。
秦既白绷着脸,唇线拉得平直,掀开被?角将那滚圆物件儿?又放回了裴松的脚底。
裴松恼起来,扭头瞪他,将汤婆子踢出去:“一个月都没到,你们就给我?看得严严实实,这不?让干那不?让干不?说,汤婆子还非得使?啊?”
他脾气急,火起来嘴里蹦豆子似的。
秦既白将汤婆子放到一边,却伸手进被?去摸他的脚。
裴松一怔:“你做啥?”
“不做啥。”怕他冷着,被?子没掀,便得趴俯下身去,秦既白将他的脚握进手心,许是风吹着了,冰冰凉凉,大手用劲儿?搓了搓,相贴的皮肤立时暖和起来。
裴松咽了口唾沫,想?说脚底板多脏啊,走这远的路都汗着了,方才虽洗过,可家里用水、用柴都紧,他也只是就着温水涮了涮。
秦既白抿了抿唇:“你不?想?使?汤婆子咱就不?使?,往后我?日日给你搓热乎,夜里也夹着你脚睡,这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