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踩着?月光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着?落在枯叶上。
山风渐冷,方才的?担惊受怕都?化作了掌心相?抵的?暖意,一路蔓延到了胸膛。
这般晚归,石灶上水都?烧干了,好在野风将火吹熄,锅中的?咸肉和菌子倒是没糊,只是汤汁收得紧实,裹在肉块儿上泛着?油亮的?冷光。
裴松用铲子扒拉了下锅底,见还能吃,这才轻轻呼出口气?。
柴火得重新烧,木盆里的?水也不多了,裴松拎上盆子正要?去打水,却被汉子拉住了腕子:“我去。”
正好皮毛和肉块儿还压在青石下,他顺道带回来。
“打个水又不多累,你忙你的。”裴松开了口。
山间没有笼子,野鸡不好安置,汉子正使麻绳子绑住它的?两只爪,免得跑没了踪影。
他干活儿利索,不多时?就?将野鸡捆绑妥帖:“我快着?,你别来回跑了。”
想着?还要?生火烧柴,裴松也没同他争,抱了两捧干柴到石灶边,重新吹开?火折子。
夜色漫过山林,独留月光清淡,可这一簇赤色火焰,却将浓墨暗夜撕开?一角,漏进了暖光。
烧柴声“噼啪”作响,与山野鸡的?咕嘎声此起彼伏。
裴松这才瞧清了这畜牲,虽都?是山野鸡,却没豆饼毛色艳丽,就?连身形也小上一圈,可仍比寻常家鸡丰满许多。
它通身覆着?褐黄相?间的?蓬松羽衣,颈间羽毛略浅些,掺着?几缕灰白。
许是不甘心被绑了爪子,黑豆子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尖喙“笃笃”敲着?地?面,溅起一片泥星子。
做完这些,秦既白弯腰拿起木盆,温声道:“松哥,我去打水了。”
裴松正瞧得乐呵,这一片寂静山野,能有个闹腾活物,连心情都?跟着?轻快起来:“好,快些回。”
汉子迈开?脚步,可片晌后又停下了,没落定的?事儿他本不想提,可又担心裴松事后知晓生他的?气?,踟蹰许久还是开?了口:“待会儿吃过饭,我想把陷阱挖了。”
“这么?急?”石灶上没坐锅子,裴松蹲在边上伸手烤火,掌心热烫,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
秦既白抿了抿唇,将方才在溪边的?情形同他细细说了。
他心有犹豫,毕竟山林中声音难辨,听错是常有的?事儿。
而他想当?夜就?刨土挖坑,以裴松的?性子,定不管多冷多夜都?会陪他,若是能猎到还好说,万一空手而归,岂不白干一场。
他自己倒没什么?,可一想到要?让夫郎跟着?一块儿熬,心里就?难忍。
裴松再壮实,说到底也是个哥儿,不比汉子那般耐糙,放着?家里的?安稳日子不过,却要?跟着?他受这份辛苦。
可裴松不过思忖片晌,便点了头:“成啊,哥同你一道干。”
“不用,没多少了,我自己就?成。”
“那我不刨坑,总能帮着?平平土、举举火把吧。”见汉子皱着?个脸,裴松却笑起来,“你不在边上哥睡不塌实。”
指头狠擦了把骨节,秦既白心口怦怦直跳,耳朵都?红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本还担心猎不来白干的?。”
“白干就?白干呗,多大个事儿。”被火烤过的?手掌很是暖和,裴松站起身走到汉子跟前,探手揉了把他的?耳朵,“暖不暖和?”
并非什么?热烈的?情形,就?连颊边的?掌心也带着?糙,可却让秦既白喉间发紧,心头火燎,他伸出一只手抚上裴松的?后颈子,又逡巡而上,到他的?耳垂、眼尾,最后是他眉心浅淡的?一点。
人总归是贪心的?,没成亲前,他觉得能和裴松在一块儿就?已是天大的?幸事。
待到成了亲,他便想要?更多,想他眼里有他,要?他心里念他,到现下,他竟妄图有个孩子,俩人的?孩子。
可他眉心这钿红太?淡了,该是极难的?。
但那又如何,只要?他在自己身边,这人世间就?已很值得。
手指摸得额头有些痒,裴松伸手挠了挠:“快点儿打水去,哥快饿死了!”
秦既白缓缓抽回目光,俯身亲在他的?脸侧,提上木盆反身走了。
锅子里重新添了水,不多时?热水滚沸,咕嘟嘟冒起细密的?白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