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你身上香
已是秋日,山间气候尤其凉,可因要走山路,免不得坑洼泥土,俩人都穿的破烂衣裤,就连鞋子也是那双草鞋。
这一趟下来估摸要小半月,若是天气晴朗还好说,若是遇上阴雨天,恐草鞋晒不干,便带了两双替换,厚底子的棉布鞋也收在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山路难行,尤其过了山林外围,再往深行,越发人迹罕至。
密林层叠,高耸的树木遮天蔽日,车辙印早已无踪,就连脚步痕迹都浅淡许多。
秦既白总上山倒还好说,却是担心裴松疲累,脚步都放得很慢。
又途径盘根错节的老树,粗壮的根茎伏在地表,将小路拦去数丈。
也不待人说,裴松已经走到了车板后面,帮着一块儿推车,他力气足,两手就能抬动车板,汉子便在前头用力地拉,两人齐齐使劲儿,不多会儿就将板车搬了过去。
山路漫漫,林间鸟声不断,倒不很冷清,因着瞧不清日头,也不知晓是啥时辰了,总归不急赶路,俩人便找了处干净地界歇脚。
汉子随身带着草木灰、雄黄粉,仔细撒过一把后,这才拍干净土,叫裴松坐下。
山林寂静,是有别于村落夜晚的宁静,野风袭来,都带着一股清新的林木气息。
粮食在车板上绑得紧实,沿途的吃食裴椿单独放在了小筐子里,开了盖子就能翻出来。
裴松将葫芦瓶递过去:“喝点儿水。”
汉子笑着接过来,仰头闷灌了几口,喉结滚动间,倒有几分爽利。
其实并不很饿,只当裴松将饼子掰开递过来时,秦既白还是接了。
他正要往嘴里送,却被男人拉住了腕子,随即几缕脆生生的萝卜丝放在了饼子上:“这样吃。”
汉子埋头咬下一口,竟觉得浑身疲累都轻减了许多。
俩人成亲已有数月,裴松早察觉出汉子在吃食上从不挑拣,给啥吃啥,就是硬如鞋底的干面馍馍也能皱紧眉头塞进嘴去。
有风袭来,吹得叶片沙沙作响,裴松道:“还得多久?”
秦既白抬头看了眼路:“只算脚程得一个多时辰,拉着板车估摸要两个时辰了。”
“我都说东西太重,让你卸下去些,你小子犟得不行。”
秦既白垂眸未语,笑着搓了把手:“拉得动。”
汉子虽不说,裴松又岂会不知晓他的心思,心口暖融融的。
他伸手揽过汉子宽阔的脊背,将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拢:“靠着歇会儿。”
窸窸窣窣声响,结实的手臂环在了裴松腰间。
以往秦既白一个人进山,一只破筐便是全副家当,就算和郑遥搭伙,俩汉子也不甚亲近,歇脚都得隔着两块儿青石坐,可是有裴松在,他竟觉得进山打猎都再不是苦差事。
“松哥,你身上香。”秦既白抱紧人,头直往人怀里埋。
都是一样的草木灰、皂角水,有啥香不香。
裴松被蹭得发痒,可却也没躲,任由汉子亲呢依恋地紧紧抱着。
歇了不多会儿,俩人就得起身赶路了,也好赶在白日里到地界。
这条路秦既白走了许多回,不至于迷路,沿途的老树干上也留有刀劈斧刻的斑驳痕迹,跟着走就成。
一路走走停停,中途裴松也接过车辕试着拉了会儿。他先前总觉得自己力气不算小,可真上手才发觉,这活计还得是年轻汉子来才不吃力。
直到日头偏西,远天漫起云霞,俩人终于行至深山,抬眼望去,一片深绿与墨绿交织的林海。
笔直的落叶松、樟子松像撑天的立柱,树干粗得需两臂环抱,树皮裂着深褐色的纹路,松针铺在地上积下厚实一层,连风都染上了草木清冽的气息。
林间地势起起伏伏,低处是积水的沼泽甸子,野草丛生。
高处是石壁土坡,坡上散着几棵枯倒的老树,树干被地衣裹得发白,树洞里说不定还藏着野兔或松鼠。
而在山壁下恰有几处洞穴,因着朝南面阳,并不如想象中的黑黢黢,岩石被日光暴晒着,竟泛着晃眼的光泽。
“松哥到了。”秦既白轻轻放下板车,呼出一口长气,“你在外头歇会儿,我先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