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白负气地放下筐子,两?手施力?用劲儿?下压,却被?裴松拽住了腕子:“知道你心思,不想我累着,可哥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娃娃,这些没啥。”
他?弯腰数出七个来:“我这些,剩下的都给你背成不?”
除去这些个筐子,还得背马扎、葫芦瓶,看着鸡零狗碎,加在一块儿?却很?沉。
秦既白没应声,眉心紧簇不多高兴,裴松伸两?指头提他?嘴角:“给哥笑个,走了。”
晨时的日?光稀疏,山风也凉,可林间鸟声婉转,倒不觉得冷清。
肚子里吃饱了热食,浑身冒热气,尤其汉子那手牢牢攥着人,更是暖和。
俩人到村口时,空地上已聚集着许多人,往前望一望,小摊小贩在兀自找地界,卖大物件的多是牵头毛驴或推着板车,小物件的就背个筐子,顺着经年累月留下的印子,从?头到尾有秩序地排开来。
最前头是卖吃食的,有些人赶集不吃早饭,或是住得稍远的货郎,后半夜就得背上筐子启程,到时就会先找处摊子歇歇脚,间或吃个豆腐脑、喝碗羊汤,再配个贴饼、油果子,肚里暖和人也精神。
再往后是卖杂货的,丝线、布匹、鞋垫子,也不分前后,谁先来谁就先占地;接着是瓜果菜蔬、鱼鲜肉鲜,最末端则是卖家禽牲畜的,鸡鸭牛羊都有,很?是闹腾,还夹杂着各式各样叽哇乱叫的声响。
俩人带的物件多,好在都是些杂货,秦既白拉着裴松的手,在摊位中间找了个宽敞的位置。
将筐子放在地上,秦既白抽出两?个大筐倒扣下,筐底平实,这便有了地界放其他?东西。
“累不累?”裴松将马扎打开,塞到他?屁股下面,“坐着弄,不着急。”
秦既白点点头,又拉着裴松坐下,俩人一块儿?收拾。
柳条筐子重新摞起来,大的小的依次排开,拢共三种样式,大的筐口足指尖到手肘长,适合背米面大货,中间大小的半臂长,放个鸡蛋、盘碗,挎着、拎着都合适,因此这等大小的最多,小的便是手掌般长,给小娃娃拎或装针线刚刚好。
时辰尚早,人群并不算多,俩人走这半天,正好歇一会儿?,唠唠闲嗑。
秦既白向来少言,可裴松偏是闲不住,他?拉过汉子的手,玩他?瘦长的指头。
边上婆子瞧着他?俩笑:“这是卖的啥啊?”
裴松忙坐直了,正了正色:“筐子、帕子、鞋面,啥都有。”
“这小筐子瞧着怪好的,正好能放针线,咋个卖法?”
婆子家里养蚕,卖丝线,她只背了一个大竹筐,筐口架了个两?掌大小的木板子,各色丝线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
打来前俩人就定好了价钱,裴松直说道:“小筐一文一个,只编的不多,没啥可挑拣。”
他?垂头比了比,其实都差不离,可这认真?模样还是让人看了舒坦,他?拿起个圈口规整地递过去:“这个圆溜的好看,您瞧瞧。”
婆子伸手接了过来,这小筐编得是好,柳条粗细均匀,翠青褪色后,倒是显出了温润的草色,还有这把手,几股子柳条编麻花似的扭在一块儿?,漂亮又结实:“这个好。”
说着就听窸窸窣窣声响,婆子伸手摸出个钱袋子,正要拿铜板,却被?裴松叫住了:“哎呀不是啥贵重物件儿?,甭给钱了。”
他?看去那板子上的丝线:“您这丝线咋个卖法,若是不多费事儿?,就给我扯个一文钱的,这不咱两?家都算开了张。”
卖东西多讲究个开门红,婆子笑起来,眼尾几道细密的褶皱:“你这哥儿?好会做生意,那婶子给你多扯些。”
“好嘞。”
红日?东升,天渐渐起热,裴松这才想起来该带个斗笠,这一忙就给忘了,他?也便算了,别再给秦既白晒黑了,挺俊张脸。
人流逐渐密集,江鲫般涌了进?来,村上的乡邻,镇子的客商,都裹着晨雾往里面挤,还有那穿短打的孩童,在人群里笑闹着钻来钻去。
因着柳条筐子结实又低廉,过来问?价的不少,很?快就有了进?账,秦既白掂了掂手里的铜板,温声道:“伸手。”
一阵碎响,铜板全?数落进?了裴松手里。
裴松摊着手,看过去:“你辛苦编的,赚了铜子自己拿着。”
秦既白却没接,他?虽事事都由着他?,可在这件事上却出离的犟,总想将银钱都塞给他?,待到要用时再同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