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制皮子是这样,从活物身上扒下来的皮毛,就算剔去骨肉,泡水里几天也还是臭。
秦既白又徒手搓了两把,尤其那耳窝、关节处,容易藏污纳垢,得使?大?劲儿洗。
眼瞧着差不离,他?出门泼水,生怕这味道熏着人?,走了小段路才将浑水泼尽。
而?硝制说来也简单,打盆干净水,里面加火硝、草木灰,不差钱的再?添两把盐巴,将清洗干净的皮毛浸泡进去,或揉搓,或用竹条木棍搅拌,隔三五个时辰翻次面,泡上五到七天才成。
裴松往前从没见识过这些,家里农户出身,冬里袄子都穿不上,更别提皮货了。
眼下看来,倒很新奇,还有这埋头干活的汉子,他?竟不知晓他?会?的这样多。
那个单薄、瘦削,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秦既白,他?看作孩子的秦既白,忽然?就如山般可靠了起来。
他?蓦地想起他?之前做下的承诺,要给他?赚许多银子……耳尖发起烫。
好在夜色深沉,只一簇火苗在眼底轻轻跳动,那些渐起于心的情?愫潜进长夜,无人?探破。
见裴松不说话?,秦既白看过去,银月一地碎光,他?喉口有些发紧,缓声?道:“你腰不疼了?”
裴松忙将目光自兔皮上抽离,看向汉子:“早不疼了,我这身子骨好得嘞,秋里抢收,汉子都比不过我。”
秦既白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这厉害吗?”
“那是。”裴松拍拍肩膀,“小那会?儿哥背你你忘了?半大?小子多沉啊,哥背上就跑。”
秦既白怎么可能忘,他?笑着点点头:“那是挺厉害。”
……
卧房里黑黢黢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裴松觉得不太对劲儿,他?咽了口唾沫,指头抠紧被面:“干啥关窗啊,怪热的。”
秦既白甩下长裤,抱紧人?磨蹭。
汉子只看着瘦,手臂却异常有劲儿,将人?圈紧时,裴松都拽不开。
他?憋得脸红:“昨、昨儿个不是做了。”
“又不耽搁今儿个做。”
“那谁家白天黑夜的不消停,你这不淫/棍吗!”
秦既白被骂得一怔,转而?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伏在他?身上,胸腹震动不歇。
裴松气得踹人?,才抬腿就被汉子顺势摸了上去。
裴松弹起来,哀声?叹息,打起商量:“哥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
“松哥身子骨我知道,能一下背我跑二里地。”
“……”
“眼下不用你跑二里地,我犁二里地。”
“那啥,明儿个我想下地瞧瞧,好几天没施肥了。”
“我去。”
“篱笆干一半,等着围呢。”
“我围。”
“成吧成吧。”
裴松烙大?饼一样摊平了,任人?捏扁搓圆。
窸窸窣窣声?里,忽觉一凉,他?眼睛睁得溜圆,惊道:“你小子往哪儿忝呢?!”
秦既白没空应声?,只有长夜漫漫,风香谷香。
裴椿在院里站了好半晌,轻叹了一气,转身进了灶房。
晨里吃肉丝面,喜礼收下的荤肉品相?好的换了粮米,品相?差的就留了下来,左右家里人?多,几餐便吃完了。
她天不亮起来,一面做早饭,一面搓丸子,因着裴松的亲事?裴榕没少麻烦师父,那张硬床的榆木,还是陈木匠给掌的眼。
她想着搓些肉丸子叫二哥送过去,也算谢过人?家。
灶膛里柴火噼啪跳动,裴椿拉了把风箱,火苗烧得更旺了些。
这肉馅剁得细烂,和了粘米饭,又加了切碎的葱姜和一勺老黄酒,还没下锅就闻见味了。
揉的时候顺着一个方?向转,这样丸子煮出来才紧实不散。
锅里的水刚冒起细泡,她攥一把肉馅,虎口一挤,一个圆润的丸子就滚进了水里,白胖的丸子在汤里浮浮沉沉,很快就随着蒸腾的热气泛出了清淡的荤香。
裴榕进灶房洗漱时,煮熟的丸子已经放在瓷碗里晾凉,怕路上颠簸,没添多少汤头,待出门时,盖个小盘,外面缠紧布头,就好拎着走了。
裴椿见他?进来,这才开始炝锅下面条,她抬下颌点点灶台:“这你给陈伯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