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父临终前所写?,恳请闻执戟面呈陛下。”黄家长?子手里捧着奏疏,跪在闻潮落面前。他看着刚到不惑之年,许是这一个月日夜忧思狱中老父,年纪轻轻鬓边就有了白发。
“快请起。”闻潮落伸手去扶,对方却不肯起来,眼下之意是要?等闻潮落先答应自己的要?求。
事关重大,闻潮落理智尚存,不敢贸然答应,只得?打开了奏疏。奏疏上墨迹新鲜,打开后能嗅到浓重的墨香,以及黄先生零星未散的妖气。
闻潮落眸光快速扫过奏疏,不禁讶然。只见奏疏上分条缕析,将如何约束妖异,如何制定相?关条陈,甚至如何利用妖异的能力为国效力……写?得?清楚明了。
要?盈华殿参与?鉴别妖异,将会伤人的戾气重的妖异和?保持神?智的妖异区分开来处置;如遇家中有人异化,凡及时禀报,不应遭受歧视和?连坐;所有妖异可甄别统管……
看得?出,这封奏疏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心中早已盘桓良久,今日方能一气呵成。
老先生被囚狱中,甚至不知是否能出狱之时,便已经敛去委屈和?不满,细细想出了这些条陈。而在他思考这些内容时,双肩上还贯穿着玄铁链。
那一刻,闻潮落心中说不出的愤懑。
“恳请闻执戟将家父临终时所写?奏疏面呈陛下。”黄家长?子再次叩首。
“黄公子,此事事关重大,非闻执戟分内之事,牵狼卫可代?为转呈。”吴千钧适时开口,意在阻止闻潮落冲动行事。
虽说这奏疏是黄先生所写?,但对方刚出狱就自戕,这无异于是死谏,逼着皇帝同意他所求。事情若是由闻潮落面呈,就等于奏疏过了明面,若皇帝气急很?可能会迁怒闻潮落。
但牵狼卫转呈,性质就不一样了。
皇帝若生气,哪怕直接撕了也无妨。
这也是为什么,黄家长?子会请闻潮落面呈,不愿父亲临终的遗愿落空。
“好?,我答应了。”闻潮落开口。
“闻执戟……”吴千钧还想劝。
他觉得?闻潮落不知其中利害,又?因为得?了祁煊的嘱咐,想把人拦住。可闻潮落只是涉世未深,并不是全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别说他也曾受蒙于黄先生,哪怕因着自己妖异的身份,他也不可能拒绝。
“黄公子且一等,待我回府换上官服,再来拜别先生。”闻潮落朝对方行了一礼,又?将奏疏还了回去。既然要面呈皇帝,那就得?大张旗鼓地去,绝不能偷偷摸摸。
闻潮落从灵堂出来,就听到院中一阵嘈杂,询问?之下才得?知,段真带了人来,要?带走?黄先生的尸体焚烧,说是怕迟了尸体异变伤人。
“只有戾气重的低阶妖异,死后尸体才会异变。”闻潮落冷声?道。
“闻执戟这话未免太过笃定?万一出了岔子,你付得?起责任吗?”段真道。
闻潮落上前两步,迎上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气势竟是丝毫不输这位前牵狼卫副统领。便闻他一字一句地道:“吴千钧,本官以东宫执戟的名?义命你守在这里,若有人敢胡来,你可便宜行事,出了事情自有太子殿下担着。”
“是。”吴千钧朗声道。
“吴千钧,你一个牵狼卫,竟然听他的?”段真怒极。
闻潮落冷眼看他,“段真,你的意思是,牵狼卫不必把东宫放在眼里?”
“我……卑职并非此意。”段真不情不愿地道。
闻潮落没再理会他,快步出了黄府。
方才闻潮落出来的匆忙,国公府跟了人一起。这会儿?他回去换官服的当口,闻澜声?便匆忙找了过来。
“二郎,此事你万万不可牵涉进去。”闻澜声?试图阻止弟弟,“一封奏疏,任谁呈上去都是一样的,唯独你不行。”
“为何我不行?”闻潮落反问?。
“你背后是国公府和?东宫,你呈上去这封奏疏,就等于告诉陛下,东宫和?国公府都是支持黄先生的。”闻澜声?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闻潮落一边任由阿福帮他穿官服,一边看向哥哥:“兄长?认为,陛下不该对妖异手软?”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闻潮落看向他,“哥,你觉得?黄先生该死吗?”
“不该。但此事是否能推进,全看陛下的心意,你贸然掺和?进去,很?危险。”
“人人都怕危险,黄先生才会落得?今日这个结局。”祁煊和?太子已经利用舆论逼得?皇帝妥协,黄先生又?不惜自戕死谏,剩下这一步,闻潮落不可能退。
倘若他背靠着国公府和?东宫都不敢上前,还能指望谁?
难道一直让祁煊去替他赴汤蹈火?
“二郎,你为什么这么固执?那些妖异是很?可怜,但你不过是区区东宫执戟,用得?着你为了他们冲锋陷阵吗?”闻澜声?是真的担心这个弟弟,眼看已经动了怒,“妖异再怎么处境艰难,这都不关你闻小公子的事,不需要?你去逞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