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转身了。
她看不到他转身后的恐惧跟痛苦。
其实是被她的“都可以,能做到。”吓到了。
他能联想到了这般“协议”之下——她将来的下场。
想到了她的曾经。
那时,她是不是也已经做好了委身在那些杂碎身下的准备?
原来比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可怕的是“明玉自甘落蒙尘,为脏污摩挲损毁。”
什么未来世子,什么王府中人。
她是谁啊?
是言似卿啊。
是聪明绝顶,轻而易举就能破常人绞尽脑汁也不能解之疑案的九公子,也是随便几年就能造福一方振兴经济的大东家。
她是言似卿!
她跪谁?谁能让她跪?让她俯首如奴婢?
蒋晦一想到那等场面,竟想拔剑,若是想到将来自己一脚踏入王府,一眼看到她跪在那.....
剑得指着谁?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多可笑,多可怕。
在她眼里,他还不如那沈藏玉吧。
真可鄙啊。
——原来他蒋晦也不过如此。
蒋晦自嘲,又自觉不堪,甚至不愿再面对她了。
言似卿并不知此时蒋晦脑海中如何惊涛骇浪,她是惊讶的,因为对方让步太多了,连他父王的处境都不顾了?
这可不是王府世子跟沙场悍将该做的。
还是真烧了脑子了,今夜跟疯了似的。
反而让她心虚了。
“殿下,你这算是恻隐之心吗?”
蒋晦背对着。
“不,是赔罪。”
“言姑娘,你随时可以此差遣我,甚至要我的命。”
“我也都可以。”
言似卿表情微顿,一个人站在洞内。
他走了,月光独照,但也没到她身上。
因为她往里面退了几步,月光独照的极限堪堪在她脚下。
没人能看到她在黑暗中的神色如何。
也只有她知道自己内心的波澜跟诡秘。
她刚刚是赌一把,赌这人的心性,结果赌对了。
其实就算赌输了也没关系,真臣服其身下,也有所得——拿捏他的愧疚,迟早会受益在她的母亲跟女儿等挚爱身上。
那也很好。
不论什么结局,她确实都能接受。
这是真心的。
因为比起几年前那次遭遇,这已经是极好的下场了。
但局面远比她想得好。
她竟也没多高兴。
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低头看脚下。
——月光已至,但我在暗。
她从未对任何人的心有所期待,也从未苛求过任何人的品德高贵来放自己一马。
但她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天真,也因为期待落空得了惨烈的痛,从此,心肠变冷变硬。
怎么能再因为他人指尖泄露了些许宽容而感激涕零呢?
若是有,那她可真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