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明静静听完,蓦地笑了,“只媪的病情好转,若不是月松发现后偷偷告诉我,您不也想继续瞒着我吗?”
杨笛衣在旁一惊,想起当时他明明说是祖父写信,原来是月松。
当年在京城安定下之后,方雪明就让他身旁的小厮月松回了江南,说是不放心家里,她当时也没细想,居然是让月松回来盯着医馆的动静。
方余浑浊的眼珠盯了他半晌,缓缓开口,“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有这么大的怨念。”
“五年前我离家,没带走家里一两银子的时候,我以为您就知道了。”方雪明淡然回道,“再说,这十几年来,您对我,就没有吗?”
方余浑身一僵,嘴唇颤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周围安静的针落可闻,片刻,方余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方雪明,
“滚出去.......”
方雪明神情平静,朝他磕了个头,再起身,看向杨笛衣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抱歉,“连累你了。”
杨笛衣还未言语,方余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大吼一声,“滚!”
杨笛衣猝不及防被这一声吓到,身子跟着打了个激灵,眨眼间,方雪明头也不回地离开。
杨笛衣境地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她看着方雪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免回头看向方老爷子,这一看却是给她吓的满身是汗。
方余面色涨红,捂着嘴咳嗽不止,像是想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竟是站都有些站不稳,
“咳咳咳......”
“老爷子!”杨笛衣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方余险些倒下的身体,将他扶至一旁的座椅。
方余堪堪坐稳,胸膛剧烈起伏,却还是轻拍着杨笛衣放在他肩头的手,说道,“好孩子,确实......咳咳咳......”
“您先别说话了,身子要紧。”
方余闻言不再说话,深吸一大口气,重重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气息平稳。
可能因着两人吵架,屋内的人都遣走了,杨笛衣一时也不敢离开,摸了摸茶壶,给方余倒了杯茶递到他唇边。
“您喝口茶,慢慢来。”
待方老爷子喝了几小口,杨笛衣又不停的帮他顺着后背,他的脸这才渐渐褪去红色,露出几分苍白。
杨笛衣一颗心这才放了一半回肚子里,生怕刚刚老爷子一口气没顺下去,一仰头倒下。
方余冲她勉强笑道,“多谢你了,好孩子。”
“这是晚辈该做的。”
“不止成亲,他都告诉我了,你们一同上京的原因......”方余似是有些无法启齿,“是他错了,是我们方家的错......”
原来如此,但杨笛衣心下有几分莫名,“研究我体内的毒,是我们商量好的,至于成亲......他没告诉您我们为何要合作成亲吗?”
方余一愣,“不曾,只说可以解决当时困境。”
杨笛衣暗自叹了口气,将五年前的事情完完本本说了出来,看着老爷子神情渐缓,又补充道,
“这些年他对我一直敬重,从未逾矩半分,周边邻居对他的医术也是赞叹有加,他和您教导的一样,对来医馆的任何女子都很是尊重。”
方老爷子喃喃道,“是吗。”
杨笛衣看着老爷子,知晓自己如今没有什么立场去介入祖孙二人的往事,说出来的话也只尽量客观。
想了想,杨笛衣道,“三白、景和,都是与我们去京路上捡到的孩子,还有小易,不知您见过没有。他们与我们在京一同生活多年,回头您也可以找他们来问,尤其小易,他不会撒谎。”
“我见过那孩子,”方余道,“虽心智不全,但在医术上,他确实天赋异禀。”
方余脸色恢复如初,杨笛衣狠狠松下一口气,刚想说要不要去外头找孙长天或者方自真进来,忽听方余道,
“其实一开始,我见你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你和他母亲,似乎有些像。”
杨笛衣怔住,“什么?”
方余看向她,又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但你们又不像,她性子活泼,不像你这般文静,也可能是我这些年老了,总会在其他人身上,见到清儿的身影。”
“我确实,很想清儿。”方余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所以,我对随之,是有些怨恨的,当年若不是他,清儿,不会死。”
方氏医馆传承百年,到方余这一代,已然有些式微,但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出了方若清这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