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不愧如悬壶在世,博学多识,在下受教。”
悬壶?这是将他类比费长房,暗地里说他年纪大呢。
方雪明从容道:“周大人谬赞,医者见得多罢了,不比周大人年纪轻轻便声名赫赫,运筹帷幄。”
周悬端着杯子的动作一滞,这是在点他之前故意拖延行刑?
车内两人一派祥和,车外馒头却听的云里雾里,好端端的,怎么互相夸起来了,不该啊。
想到来之前,江上哥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居然和方雪明能这么和谐相处?
“不敢当,我不过按照方大夫所言行事罢了,”周悬面容浮现一丝惭愧,“只可惜我还是有些经验不足。”
方雪明快速眨动眼睫,道:“周指挥使谦虚了。”
虽然之前确实是他暗示,想把此事闹大,但闹到刑场斩首却不是他本意。
而拿捏王卓的弱处,算好行刑的每一步,正好拖到大理寺卿返京那刻,谁不夸一句真是神机妙算。
“都说新茶胜旧茶,茶水还热,方大夫不必客气。”
言语间,周悬端起茶壶,往他杯中续了些。
“方山露芽属绿茶,茶性较寒,之前偶然探过周大人脉搏,恐脾胃虚弱,”方雪明声音低沉,满是关心,“周大人还是少饮。”
周悬端着壶把的手腕顿住,“........”
方雪明仿佛没看到周悬的动作,忽而想起什么,说道,“阿衣的脾胃也较弱,你们不愧是.......”姐弟。
话还未落地,便听到“哐当——”,
玉质的茶壶自某人指间滑落,结结实实摔在桌子上,幸而方雪明反应较快,及时扶起,不至茶水洒落太多。
方雪明和馒头的声音齐齐传来,“没事吧?”
周悬目光落在衣摆上溅落的几处水渍,淡绿色的茶水渗入绯色官服,逐渐变得暗淡,周悬声音无甚波澜,“无事。”
馒头噢了一声,半信半疑将头转回去,心想里面不会要打起来吧。
真打起来,他是帮江上哥揍人呢,还是拦住方雪明,让江上哥揍得更爽快呢。
方雪明将茶壶放稳,再出声时带上了几分关心,“上次把脉匆促,周大人若有空可来明疾堂,随之必尽心看诊。”
“不必了,”周悬抬起头,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我身体很好。”
再看向方雪明的眼神却有些不甚满意,他记得儿时虽然阿衣身体即使底子虚弱,但杨大人和杨夫人养的很好,极少生病。
怎么让他养了几年,就变得脾胃虚弱起来。
方雪明敏锐的察觉到周悬目光变化,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见周悬已然收回目光,从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件衣服。
“周大人这是要换衣服?”
“不然呢?”周悬瞥他一眼,声音微冷,“拿来擦桌子吗?”
他本就不喜高调,更何况他从来也不想穿着官服去见阿衣。
“.......”方雪明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自己问的确实离谱。
周悬解开官服衣扣,见方雪明丝毫没有动作,“方大夫喜欢看男子换衣?”
方雪明并未言语,默默将头转了过去。
见此情景,周悬却意外的心情好了几分。
一路无言,马车稳稳到达方宅后院,杨笛衣他们早已等候在此,除去堂内几人,江书华也站在一旁。
正是他早早过来告知杨笛衣方雪明出来的消息。
“笛衣姐。”
馒头面上一喜,连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稳,杨笛衣眼神亮起,小步凑上前。
方雪明撩开帘子,走下马车,唤了一声,“阿衣。”
杨笛衣双眼不自觉泛起泪光,“回来了,没事就好。”
方雪明眼神蓦地柔和下来,向她递去安抚的眼神。
“阿衣姐姐。”
周悬下了马车便瞧见两人凑在一起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毫不迟疑跟着走上前,暗中隔开二人。
杨笛衣悄然擦去眼角泪水,笑着看向周悬,说道,“也辛苦江上。”
“不辛苦,顺路的事情。”
是是是,顺路,馒头靠在马车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专门请假的是谁,拉着自己早起整理官服的又是谁,在仓库好一通翻找的又是谁。
江书华走到馒头身侧,碰了碰他的胳膊,“不是说给杨姑娘带的有东西吗?不拿下来?”
哦对,差点忘了,馒头连忙将马车上带的一堆东西搬下来,打算送给杨笛衣。
“笛衣姐,这个是.......”
周悬回头望向馒头怀里几个大盒子,蓦地出声,“茶叶拿出来吧。”
“?”,馒头疑惑地看向周悬。
“回头我再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