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余光望向虾子所在的十字长凳,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听着,老话说的好,小凉山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是,这里容不下慈悲的神。想当普度众生的神,”肥鼠冷哼了一声,尖细的声音愈发刻薄,“神也是死了才飞升的。”
肥鼠和陈刀走了,场上的人不能停留,也纷纷离开。大熊逆着人流,快步走向阿依,伸手想扶着她,却被阿依巧妙地躲开。
阿依低着头,喃喃道:“没时间了。”
“阿依你说啥?”大熊摸了摸脑袋,她似乎说了什么。
“没事,”阿依摇摇头,“回去吧。”
回到屋里,阿依借口自己太累,想休息,大熊闻言眼神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骂了虾子一顿,忙说阿依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阿依听到大熊走远,轻轻掀起身下的褥子,眼神一暗,果然之前放在这里的头发没有了。
想到刚才那个小厮,阿依没忍住有些腿软,及时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若是自己刚刚没有烧掉那张纸,恐怕自己现在和虾子就处在一处了。
其实昨夜,和大熊离开牛棚后,她等到后半夜又寻了次机会找周悬。
但无奈那里看管的实在是严,她在附近的数后藏了半个时辰都没找到时机进去。
虾子其实没有说谎,只是昨夜他偷偷喝了酒,一时间头晕脑胀,看到的确实是她,但是其他细节记错了。
幸好他记错了,只是虾子必然不会改口,这些事自己都能想到,那个陈哥连同上面的人恐怕也会很快反应过来,更何况,他们一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阿依慢慢握紧手掌,而且如果她没看错,在黑布取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屏风后,有个身影,那个陈哥,绝对不是最终话事的那个人。
不能再等了,牛棚也不能再去了,他们既然说要迁居,必然不会在这里多待,三日后这个时间恐怕就是个幌子,知道真正时间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
阿依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试图用手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好好想,阿衣,她在脑海中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慌。
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毕竟是在山里,丝丝的冷风从窗缝里溜进来,让阿依清醒了几分,她望向窗外的房檐,得想办法,递个信号出去。
傍晚时分,阿依感觉缓过来许多,便在外面晃晃悠悠的散步。
可能因为过几天要迁居,牛棚那边的事少了一些,大家都在收拾东西,顺便消除在这里的痕迹。
阿依漫无目的地走着,没多久便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沉,朝那边走去。
“喝什么呢?”阿依轻轻说道,在大熊旁坐了下来。
“阿依啊,”大熊看到她出来,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的坛子,“那死虾子不是说他昨晚喝酒了,我就也馋了,找陈哥求来的,没两口。”
“我能尝尝吗?”阿依伸了一下手,低声道。
“这,我刚.......”喝过啊,后半句大熊没说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阿依没等他说完,接过他手中的酒,就这么喝了一口。
一时间大熊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另一只手在背后狠狠拧自己一下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刚喝完酒,大熊拼命安抚自己的燥热,转过头便看到阿依红了眼睛。
“阿依,你,”大熊也不会安慰人,一时间手忙脚乱,刚拧完身子的手又拍向脑袋,绞尽脑汁想措辞,“你,你别委屈,你都在这,在这么久了,你也知道,肥鼠确实不是个东西,但这不是有鬼了大家也害怕。”
呸,话刚出口大熊就啐了自己一口,说的什么屁话,转过头看了看阿依的泪,噤声了。
“我不是委屈,我就是,害怕,那个水滴,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一滴一滴落在我额头正中心,我,我还什么都看不到,也动不了,我就是,害怕.....”阿依抱起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大熊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如果是个什么毒药,就算不至人死,滴了那么半天,不死也得挨上不少罪。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阿依这么害怕的样子。
之前听那些人怎么说的来着,女子脆弱时,要怎么做来着。
大熊想了半天,试探着把手搭在了阿依的肩膀上,就感到阿依似乎抖了一下,大熊有些后悔了,又拉不下脸再收回来,咬着牙安抚性地拍了拍。
阿依没有说话,但似乎没有再哭了。
大熊心下稍稍安了一点,壮着胆子开口:“其实,阿依,如果有一天,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