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让谢念拉住他手腕。
殿外寒冷,谢念虽然裹着大氅,但露出的皮肤部分依然是冰凉的,指尖也不例外,所以谢告禅的手对他来说,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遇见的火炉,谢念当即喟叹一声:“皇兄的手好暖和。”
谢告禅没说话,将谢念的手攥紧在手心,严丝合缝,连一点寒风都透不进来。
路上谢念显得异常乖巧,他有点困了,走路时眼睛半阖,试图根据宫砖缝隙规划路线,然而眼前出现了好几道重影,他目光坚定,严格踩着缝隙走,走出一条曲里拐弯的“直线”。
这些也就算了。
直到甬道的岔路口,谢念突然急急刹住脚步,语气严肃:“不对。这里有问题。”
翁子实当即拔剑:“有埋伏!?”
谢念摇了摇头:“我的寝殿不走这边。”
他伸手指向东宫:“那边才是。”
谢告禅:“……”
翁子实:“……”
谢告禅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真没醉?”
谢念一本正经:“没有。”
说着,他指向夜空:“皇兄你看,最亮的那颗是天狼星,西侧是南河三,西北是参宿四……”
谢告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夜空。
夜色浓重,万里无星。
谢告禅长吸一口气,继续拉着谢念向前走。
今夜洗尘宴需要人手众多,宫里的大部分宫女太监包括侍卫都被拉过去帮忙,连谢念寝殿前看守他的那些侍卫也去了,以至于现在寝殿无人看守,只有一个半大的小太监正靠着殿门打瞌睡。
看清远处是谢告禅和谢念后,小太监一下子清醒了:“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谢告禅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拉着谢念,推开殿门:“去给五皇子熬醒酒汤。”
“嗻。”
刚走进殿内,谢告禅就皱起了眉头。
实在太空荡了。角落的半盆炭火已经彻底熄灭,殿内冷得和冰窖差不多,床榻上的被褥在冬日也显得单薄,甚至能隐约看见被面上绣的补丁。任谁看过,都很难相信这是个皇子的寝殿。
谢念相当自然地松开他的手,将大氅脱下,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桌案上。
因为太冷,谢念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汽,将被褥下压着的汤婆子拿出来,确认还热着后,递给谢告禅:“今年炭火不够,宫里的掌事姑姑就给我拿了几个汤婆子,像这样放到被子底下就冷得慢些。”
谢告禅定定注视着谢念,一时无言。
谢念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
“叩叩叩。”
殿门从外面被推开,小太监低着头,手里拿着醒酒汤:“殿下,醒酒汤好了。”
谢告禅思绪被打断,终于想起有个人莫名失踪了,语气淡淡:“林太医呢?”
“林太医一早就回来了,没见着五殿下,就先在偏殿歇下了。”
谢告禅微一颔首:“放那儿吧。”
小太监放下醒酒汤,轻轻关上殿门,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醒酒汤被端在谢念面前,谢念没动,长发瀑布似的散落在身后,他双手向后,撑在床榻边缘,背后的蝴蝶骨凸起,他就着这个姿势,半瞬不眨地看着谢告禅。
“不想喝?”谢告禅心中了然,朝着翁子实一摆手,让他去准备饴糖。
谢念眼神困惑:“皇兄不喂我么?”
谢告禅的手僵在半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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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以前都是皇兄你喂我喝药的。”谢念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谢告禅一时哑然:“……什么时候?”
谢念好心提醒:“天历九年,我不慎落入玉寒池,是皇兄将我救起,找了太医,开了药方,日日将药喂到我口中,一连七日,高烧才退下去。”
谢告禅语塞:“你那会儿不是昏迷不醒么?”
谢念语气认真:“我都记得的。”
“第一日太医没来,是皇兄彻夜照顾,我才没烧成个傻子;第二日太医没来,我唤冷,皇兄便歇在床榻外侧,把唯一的汤婆子塞我怀里;第三日太医也没来,皇兄便自己找了各种医书,一直看到深夜……”
他仔仔细细地数过去,最后才抬起头,重复道:“我都记得的。”
“当时只是睁不开眼,张不了口,但还能听见。皇兄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