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同类。
兰斯特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四周嘈杂的宴会厅的声响,因此他贴近了洛温耳边:
“虽然不是我们所为,但我们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警戒森严了很多,从宴会厅外的巡检士兵数量来看,伯爵往这边增派了不少士兵。
如你所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洛温耳朵微痒,仰头看向兰斯特,这才发现此刻自己近乎靠在兰斯特宽阔的胸膛前。
她用眼神示意他靠太近了,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接道:
“在他伯爵正式进入晚间会议之前,我们就可以要求进行圣水普查了。”
兰斯特并不后退,道:
“是的。”
有了之前的骚乱,伯爵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们的士兵一旦涌入,伯爵只能选择往重要的地方增派人手。
因此,他们得分头行动,一方向伯爵施压逼迫他按捺不住行动,一方密切关注城堡内动向,找准那个“重要的地方”也就不难了。
洛温四处看了看,人影交错,的确得贴近交谈,于是收了远离兰斯特的心思,凑过去继续道:
“那按计划行事。不过,菲尔丁人呢?”
兰斯特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对上一双双或迷惑或揶揄的眼睛,却没发现那道本该在格蕾丝身旁休息的身影。
“有一会儿没看到他了。”
——
在宴会厅外的花园里,已经被一片黑暗笼罩。
菲尔丁躲在一颗大树的阴影里,就连月光都难以企及。
刚刚他清醒过来后,强装镇定,支走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格蕾丝。
他再也控制不住,剧烈地喘息,胸腔中仿佛又一股岩浆正在沸腾,蒸腾出的热浪快要将他的脑子烧废。
父亲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
“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你哥哥比你优秀太多。”
“你好好看看弗洛兹家族的功绩!现在的你,有能力撑起这一切的荣誉吗?”
那张脸上并无多少表情,面部中只有隐隐的皱纹在随着他的话语扭曲,他却清晰地感知到父亲的失望。
在父亲眼里,那一句句都是既定的事实。
可惜,他还记得……
在他更年幼时,一切并不是这样。
那时候父亲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牵着他的手,拾级而上,来到极少开放的家中最高层。
摆满了油画的走廊中,父亲给他讲述弗洛兹家族的光辉历史。
他们停在属于他父亲的挂画前,父亲慈爱的声音响起:
“你也会成为这些画中的一员,肩负起我们传承的荣誉。”
可是那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菲尔丁头痛欲裂。
幼时,他的剑术天赋十分不错,从刚开始练剑时就经常得到称赞,无论是教导他的骑士,还是他严苛的父亲,只是从某一天开始,那称赞就消失了。
“这次你做得不错,但……”
说话间,父亲的眼睛瞥向一旁,那个个头更高的男孩。
但,他的那位“弟弟”,更加优秀,更加聪慧,更加……
寂静的夜晚,母亲的哭声歇斯底里。
父亲压低声音,却依旧止不住咆哮。
“够了!我的确有错在先。但这件事,没有商量……你知道,对于弗洛兹家族而言,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那不过是你一个人的独断!我的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伯爵继承者,那个下贱农女的孩子——”
话音断掉,父亲出了门,与在房门口的他对视上。
他的眼中并无情绪,只是道:“我希望你清楚,你本该叫他哥哥,菲尔丁。”
「更加……适合作为弗洛兹家族的继承人。」
从那之后,母亲闭门不出,终日郁郁寡欢,而他则成了半个弃子。
直到兰斯特在王都的突然出现,才让他结束了灰色的世界,父亲的眼中才重新出现他的身影。
但同时,他也十分清楚。
一旦他背离了家族,一旦他不能再背负那份荣誉——他将被彻底抛弃,彻底遗忘。
“咳咳咳……”
黑色的纹路仿佛潜藏在血管之下,随着血液流动到全身。
他的脑中充满了那些灰暗的记忆,在冰冷的月光下他依旧感到仿佛正被炙烤着,他忍不住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