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咳嗽,屋里的人都站不住了,忙上前嘘寒问暖,拿帕子擦她额头,用扇子给她扇风,轻轻拍她的背,重新倒杯茶,还有去外面拿盆子接水的。
曾惠妍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在去关心和继续哭之间选择了后者。
元香过去次间,把放在柜上的菊花、莲子心、霜桑叶抓了一把,丢进茶壶中,几样东西都是清热去火的,正适合老太太服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太太气顺了,这才有心思去看已经不哭的曾惠妍。
没办法,曾惠妍也不能一直哭,她嗓子都哑了,还有点痒。
她低着头,眼睛往桌子上瞟,很想过去给自己倒杯茶,但老太太在上头盯着她呢,她不敢乱动。
泪痕挂在脸上,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嘴巴撅的像只鸭子,现在这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心里清楚,所以这会儿连头也不抬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好似魂魄离体了一样。
老太太盯了她一会儿,大概是知道自己才发一通怒火,身体又要撑不住了,于是心平气和的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回去,把剩下的银子拿出来,不然,云姨娘一个人在姑子庙也寂寞,你去陪她。”她话里的威胁清晰,可见这心平气和的样子还是假的,心里到底是不高兴。
就是不知她是更气曾惠妍耍计谋拿银子放自己那儿,还是更气曾惠妍骗她,利用她。
董玉婷觉得是后者。
曾惠妍刚才就在脑子里想过所有可能,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已经算好的了,她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悲凉的嗯了一声。
可老太太并没有说不追究。
“往后你也不用过来我这里了,就待在清风院抄佛经吧,《金刚经》《法华经》你愿意抄什么就抄什么,等到佛诞节,拿到宝光寺供奉。”
如同晴天霹雳,曾惠妍瞬间傻了眼,现在可是七月,佛诞节在什么时候,那都到明年了,老太太这是要禁足她半年多啊。
她想开口给自己争取利益,可一抬头,老太太就狠狠剜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太太明显不想就这样放过她,追着她“打”,“至于辉哥儿的婚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听到这句话,曾惠妍再也忍不住了,“那怎么行!”
老太太冷眼看她,“我是辉哥儿的祖母,难不成还会害他?还是说,你信不过我,那不如让你嫂子来操心这件事。”
她也给了曾惠妍两个选择,两者仍旧是一个差一个更差的区别。
董玉婷笑眯眯添了一把火说:“我自是愿意的。”
曾惠妍反应激烈:“我不愿意!”
“那你想怎么样?”老太太沉了脸色,阴森的看着她。
曾惠妍又想哭了,只是刚才眼泪都掉光了,现在只剩下干嚎,她真想一走了之,谁的话也不听。
可她不能,也不敢。
她不选择,老太太就不让她走,曾惠妍最终还是服软,怨气深重的答应下来。
董玉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禁足到明年,她可有的清净了。曾惠妍将银子还回来,以后辉哥儿的婚事还要靠府中出银子,去筹办,一想到这个,曾惠妍就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再作乱。
她笑盈盈的起身告退,曾惠妍却不愿意走,还想求老太太两句。她不愿意在董玉婷面前服软,就沉默着等人出了院子才开口。
“母亲,姑母,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曾惠妍哀求道,只是话没说完,老太太就阖上了眼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累了,你回去吧。”
王妈妈过来扶她,用眼神示意曾惠妍别再说了,她清楚这件事没有转回的余地。
曾惠妍还想追进梢间,珠儿一把拉住了她,“夫人,别去了。”
曾惠妍到底是没进去,却把气撒在了珠儿身上,厉声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找的人呆头呆脑,她能发现吗!”
她觉得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珠儿找的人太笨,才引发了后续的事情。
珠儿委委屈屈,却深知曾惠妍的脾性,现在顶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冒出。
“你还哭!我说错了吗!”曾惠妍看了就烦,声音止不住的拔高。
芬儿在一旁看的尽兴,心想最好夫人厌弃了珠儿才好,到时就是她出头的机会。
珠儿霸占夫人这么多年,也该轮到她了。
芬儿本着看好戏的心情,没打算阻拦,正好也让珠儿丢丢这个人。
眼睛一瞥,梢间门口挂着的松木帘子下走近两条腿,芬儿赶忙道:“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却没想到这句话引火烧身,曾惠妍转过身没好气道:“怎么,你想帮她?你们倒是好姐妹了。”
芬儿连连摆手,羞愤道:“不是,不是......”
王妈妈掀了帘子出来,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吓人。
她硬邦邦的说:“二夫人,太太要歇下了。”
言外之意是你不要在这里继续吵闹了。
曾惠妍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一会儿闪过红,一会儿闪过白,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昂着头走了。
王妈妈自然没将她这样子放在心上,嘀咕了一句:“刚才被老太太训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丫鬟被刚才的事情吓了一跳,屋里正安静呢,便都听见了这句话,她们不敢笑出声,互相对视了一眼,会心的弯了弯嘴角,然后很快压下去。
曾惠妍气冲冲的回了清风院,珠儿和芬儿也不敢在这多留,二夫人一出屋子她们就追了出去。
曾惠妍没心情见她们,把丫鬟通通赶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屋里乱发脾气,才换上来的新茶盏又被她挥到了地上,几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外面的丫鬟就跟着身体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