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传了成平来,与她说了想为顾峪纳妾之事。
成平罕见地僵愣住了,“夫人,婢子从未想……”
“你别误会。”姜姮赶忙解释,“我不是要你给国公爷做妾,我是想问,你可有认识如你这般知书明理,进退有度的女郎?”
成平在顾家无疑是最有分量的丫鬟,她能走到如今位置,当也离不开顾峪的培养。她跟着顾峪许多年了,顾峪若有意纳她为妾,不会等到今日,想来,顾峪应是有意为之。
一旦沾染男女之事,就没有办法公私分明了。顾峪需要的是一个正经做事、心思聪敏、只忠于他的丫鬟,他一直都将成平做此培养,不给她因为男女之事陷于后宅纷争的机会,而成平亦心下分明,清楚她自己对顾峪的用处是什么,并且本分地守着这个用处,从不曾逾越。
姜姮若叫成平给顾峪做妾,便是毁了他培养多年的用着最顺手、最得力的丫鬟,也让成平兢兢业业多年而前功尽废。
这层道理,姜姮还是能看明白的。
···
纳妾一事自然就传进了顾峪耳中。
成平在书房与他禀完这事,就见男人脸色阴沉,黑云压城似的叫人单是看着都不敢喘气。
聪敏如成平,此时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连告退的话都深深压在心底,默不作声退出书房。
才出门,便听里面轰隆一声,当是书架倒塌,书卷洒落一地。
“进来。”偏偏此时,顾峪又传她进去。
“主君。”
成平快速扫了眼洒落一地的书卷,不动声色绕过去,好像房内一切如常,没有倒落的书架,没有发怒的痕迹。
“你可知她为何有了这个心思?”顾峪冷着脸问。
成平便将那日的事完完整整说了,言是姜姮在说这话之前去见过老夫人。
顾峪沉默许久,淡淡“嗯”了声,挥手屏退成平。
成平垂首躬身,望顾峪怒气尤盛,想了想,轻声说道:“主君,夫人有意挑选一个安分守己之人,当也是为了日后好相处。”
听来像是一句废话,顾峪却朝她望来一眼,心下生了思量。
姜姮生出给他纳妾的心思,必然是因为母亲催了子嗣。
她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同他提和离,而只是想给他纳妾,还动脑子思虑了一番,知道纳个安分守己的妾,说明她也是动意和他好好过下去的,没有一走了之的念头。
这般想来,她也算是有所精进,对他总归不似之前无情了。
“去把韩大夫叫过来。”顾峪吩咐。
······
韩大夫来后,顾峪先叫人给姜姮诊脉开药,而后借口要韩大夫为母亲例行捉脉,亲自带着人去了颐方堂。
等韩大夫给骆氏诊过脉,顾峪假作有意避开母亲,带着韩大夫到一处偏厢要他也给自己诊脉。
骆氏爱子心切,只当顾峪生病有意瞒她,哪里会安分等着,一面往那偏厢去,一面吩咐,“去叫三夫人也过来听听,把大夫说的话记下来,以后注意着些,好生照顾三郎。”
不一会儿,姜姮赶上,骆氏又对她抱怨:“三郎生病了你竟不知?还要他偷偷摸摸找大夫看,你以后可认真些,不要还像从前什么事都不管。”
姜姮应是。
到那偏厢外,骆氏示意众人安静,贴近了耳朵去听房内人说话。
韩大夫说出口的话,自然都是顾峪有意叫母亲听见的。
“将军曾伤在腰腹,约是对脾肾脏腑有些妨碍,多年无子,大约也有这个缘故。”
“能治么?”是顾峪在问。
“怕是不太好治。”
骆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而姜姮在旁及时扶住。
“老夫人!”丫鬟婆子惊呼出声,赶忙上前去扶。
顾峪亦带着韩大夫闻声而出,见到姜姮也在,愣了下,眉心不觉皱了皱,不及多想,骆氏已抱着他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儿啊!”骆氏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姜姮赶忙命几个婢子送韩大夫离开,又命听到谈话的几个婆子丫鬟不要乱说,和顾峪一起扶送骆氏回颐方堂。
好一通劝说,骆氏才宽心一些,顾峪和姜姮才回了凝和院。
两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一前一后走着,因为顾峪刻意收着脚步,两人并没有拉开很远的距离。
顾峪并不想姜姮听到韩大夫的话。
他算到母亲会去偷听,没有算到母亲会拉着姜姮一起偷听。
谁知道女郎会怎么想,会不会当真,当真以为他连那事都做不成了?
顾峪兀自想着,忽觉掌心一凉,虽然冰凉,却像丝绸般柔软,缠绕过他掌心。
顾峪驻足,终于觉察出是女郎主动牵了他的手。
他回头望她,从那眼眸中见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她抿抿唇,依旧没有一句柔情蜜语,只是越发坚定地捏了捏他掌心,“夫君,没事,我们慢慢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