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话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
“我在。”燕回也不问她到底作何,只是每次都认真地回应,不厌其烦。
“阿兄,”这次,姜姮的语气微微变了变,犹豫着要不要问后面的话。
“你说。”燕回这般回应,显是听出了她这次是有话要问。
姜姮却还在犹豫,她而今的身份虽是归义夫人,可他们都明白,她是顾峪的妻子,他们还没有和离,而她要问的话,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其实不太恰当。
姜姮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期望自己真的是阿姊,是一个孀妇。
“我没有娶妻,也未生子,也不曾,有别的心上人。”
她没有问,燕回却一个一个都说中了。
姜姮低眸,眼角浮满了笑意,作为回报,她也想告诉他一件事,虽然还没有做成,但父亲已经答应她了,只是早晚而已。她原本想等事情落定再告诉他,可是又等不及。
“我父亲答应我和离了。”
提及姜父,燕回没有说话。
姜姮察觉了他的情绪,知道他必定心有怨气。当初父兄心狠手辣,就没打算留他的命,他恨他们,无可厚非。
姜姮也默然,良久,听燕回道:“你和卫国公,可有孩子?”
姜姮摇头,“我从未想过要给他生孩子。”
话音才落,听得咯吱一声,似是木头裂开的声响,姜姮以为是狸花猫调皮,抓裂了窗扉,并没细究,心绪却也突然低落下来。
三年前,她和燕回一道落水,彼时她正来着月事,回去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再没有来过月事。因着不痛不痒,她对生子之事也没甚执念,遂也不曾与人说过,更不曾瞧过大夫。拖了三年,怕是已成顽疾,再也治不好了。
从前她不在乎,可以后……
“阿兄……”姜姮想问,他是否介意她这副身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只要她问,阿兄一定会说“不介意”,甚至还会安抚她,疼惜她,可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要他接受自己这副病体?
“阿兄,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另一个窗子里默然片刻,在姜姮要关窗离开时,忽而唤了声“阿久”。
“从前是我错了。”他声音突然沉下来,没了之前与她说话时的温度。
姜姮驻足,没听明白他是何意思。
“你说的对,那些不要你的家人,你也不该要他们。”
姜姮幼时恨过自己的爹爹阿娘,恨他们因为一个术士的话狠心将她扔在老宅抚养,所以每逢有人问起她双亲是谁,她都会仰着头,倔强地说:“我没有爹爹,没有阿娘。”
是燕回每次都开导她,血浓于水,她爹爹阿娘一定还爱她,一定会接她回去。就连她七岁那年生辰,也是燕回教她给阿娘写信,说想见他们,想回来过生辰。为了能让阿娘满意,大发慈悲接她归京,那封信燕回帮她啄琢磨磨、推推敲敲、删删改改了许久,她也前前后后抄写了许多遍,直至没有一个错字,没有一处涂改,每一个字都秀丽悦目,才寄往京城。
那回因为与公主打架再次被送回沧河老宅,姜姮哭着对燕回说,她再也不要什么爹爹阿娘了,她只要阿兄。燕回当时没有驳斥她,但后来,仍是少不了开导,不让她心里积攒下太多对至亲的怨恨。
但而今,他突然对她说,从前,他都做错了。
姜姮便知,虽然燕回没有与她明说,但他对姜家的怨恨,必已极重难返。
“阿兄,早些休息。”
姜姮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答他,她不可能如他从前那般开导他不要去恨她的至亲,她甚至觉得他应该恨,但之后怎么打算,她还没有想过那么多。
姜姮关上窗户,刚刚转过身来,就见顾峪在她的食案前站着,仍像往常那般负手而立,眉目冷峻,微微低垂着眼帘看着她。
他何时进来的?又都听到了些什么?
她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姜姮下意识想去开窗,想去告诉燕回,朝着窗边后退了两步,忽而定下心神。
这里是神都,大齐的帝京,而顾峪是大齐的卫国公,他想杀一个人,可以像昨夜在狱中一样,随随便便捏造一个借口,轻而易举就能要燕回的命。
她停步,没有再向窗边去。
“卫国公,这里是官驿,不是你的府上,烦你进来还是先敲门。”姜姮肃色望着男人说道。
顾峪垂着的眼帘微微抬了下,望向女郎的目光愈添几分威压。
她竟敢这样对他说话,看来她不止把自己当归义夫人了,还乐在其中。
“我现在就敲?”
他冷眉冷眼,目中的戾气不比昨夜少,口中说着去敲门,却抬步朝女郎走来,几步便逼在她身前,连俯身都未曾,只用一臂托抱起她抵在墙上,粗砺的大掌重重压着她腰,目色愈染了寒气:“夫人觉得,什么样的力道合适?”
一墙之隔就是燕回,别说男人往常惯来的凶猛激进,就是小小的动静都可能会被燕回听见。
姜姮抿唇,用微不足道的螳臂当车之力抓着他手腕,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是归义夫人,你在这里做这种事,是要毁了归义夫人的名声么?”
顾峪皱眉,压在女郎腰间的手向上划去,重重按了按左侧下的软肉,“归义夫人这里有片胎记么?”
姜姮抓着他的手腕,却丝毫不能阻止他的动作。
“卫国公,你到底要怎么样?”姜姮不想惊动燕回,说话的声音愈发小了。
顾峪虽没有收回手,好在也未有其他更过分的动作,定定看着她,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姜姮不语,良久,才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敷衍地唤了声“夫君”,低声央求:“便是为了阿姊的名声,也不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