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说不好。想来林小姐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向谢公子请教一二。”小瓷在脑子里面过滤了一遍,开口便谨遵中庸之道,实则她心里也觉得林书嫣与谢应寒有猫腻,但她却以为兰姝也喜欢谢应寒,便不想将那话说出口,以免伤了小姐的心。
“唔,我渴了,我想喝章哥哥给我摘的那个茶叶,你去泡一壶来。”
兰姝打发走丫鬟,她闭上眼继续细细回想,脑海中不断闪现那形影单只的茶杯、林书嫣一饮而尽的画面,还有林书嫣脸上的羞怯。故而不到片刻,她也如小丫鬟一样,得出他俩有猫腻的结论。
她想着,若是林书嫣喜欢他,她便勉强原谅那人吧。
一旁的小瓷却是心急如焚。泡茶本是一件小事,可重点是徐世子那茶叶不翼而飞了。她见贵妃榻上的兰姝闭目养神,蹑手蹑脚去了耳房,着急询问:“红莲红叶,你们可曾瞧见过世子爷送来那茶叶?一个莲叶青瓷罐子装的。”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小瓷姐姐,我们并未进过小姐的闺房,没看见过那茶叶罐子。”
“这可遭了,怎么办,那罐子不见了,小姐一时兴起,偏偏想喝宜山的茶叶。”
“小瓷姐姐,快去再找找吧,莫要让小姐发火,可是你放错地方了?”
“哎哎,真是急死人了。”
只是等那穿着半旧不新绸缎的丫鬟一走,耳房其中一位收起笑,撇撇嘴,“哼,整日霸着小姐,还不让我俩进去,毛手毛脚的,到时候小姐狠狠恼了她才是。”
“嘘,小点声,隔墙有耳。”
“怕什么,旁的小姐,谁身边不是有好几位大丫鬟?就她一个婢子,还不让小姐提携我们。”
“哎,我看你是想当姨娘了吧。”
“好姐姐,莫说我了,难不成你就没对世子爷心动过?还是说你想嫁个八旬老叟,给他伺候一大家子人?”
“好啊你啊,敢咒你姑奶奶。”两人又嬉闹了几番才住了嘴。
出言不逊的是红叶。同样身为兰姝的丫鬟,凭什么她小瓷事事都要压她们一头?
第90章宜山的茶
那日小瓷过来与她俩打叶子牌,小瓷心大,说了好几次徐青章的名讳,她这才隐隐动了些心思,芳心暗许。
她想着,兰姝又没有姊妹,到时候风光嫁去徐府,得了恩宠,兰姝定然有孕。
而她怀胎十月,又岂能伺候得了徐青章?她之前曾无意中见过徐青章某次从兰姝房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她原以为他是有急事在身,忙退到一旁,颔首对他行礼,可随着她的垂眸,她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瞥到了他的下身。
鼓,硬。
少女怀春,她顿时被羞得满面通红,好似她与徐青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在她心中,小姐虽生得美若天仙,可天仙依旧会衰老,她不信徐青章到那时还愿意疼爱兰姝。
到时候她表表忠心,也想得些徐青章的恩露。而徐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合该得有妾室开枝散叶的。近些日子她常常吃撑肚子,目的正是为了养好身子,日后好为徐青章诞下麟儿。
满心都是徐青章的婢子亦是忘了,兰姝只比她大一两岁罢了。
兰姝馋瘾犯了,忙活了大半日,她虽然有些困,但心里头却惦记着那口热茶。宜山那茶叶她早前喝过一两次,先苦后甜,淡淡的余香,虽算不上惊艳,比不了明棣给她送的贡茶。但她这会一时兴起,越是喝不到,便越馋那一口。
她等了许久都没动静,故而有些不满,“小瓷,还没好吗?你家小姐要渴死了。”
“小姐,世子爷送的那罐茶叶不见了。”小丫鬟急得直冒汗,她小心翼翼递给兰姝一杯新茶。
杯中茶水清澈见底,不见一丝一毫浊污,但兰姝接过去时只抿了一小口,仅仅濡湿了一下唇瓣,便不再多喝。
嫩绿的茶水色香味俱全,昭王府着实周到。兰姝不喜苦茶,也不知这是何处上贡来的,竟没有一点苦涩,只有淡淡的回甘。
可小女郎显然极为不满,素手一抬一落,重重地将那茶杯摔在桌上。
她并非怪罪婢女的失职,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喝不到徐青章送来的茶,而关蓁然却年年都有份。旁人能喝徐青章亲自爬山采的茶叶,她浑身难受,心中犹如被蚁虫啃咬一般。她鼻子微酸,徒然想起父母去世后自己的无助,兴许她难过之时,徐青章和关蓁然言笑晏晏;兴许关蓁然当下就在喝宜山的茶!
思及此,她越发不快,娇嗔道:“快些去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徐家。”
从盛央街过去徐家,不到两刻钟,兰姝就抵达了目的地。她虽不悦,但依旧挺着小身板,远看还真像一位端庄守礼的小娘子,她正由徐府的管家在前面带路引进去。
徐茂自然也听说了,老爷的平妻并不喜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再加上徐致还躺在玉琦院,故而他带着兰姝也没去给家中女眷请安,而是带她直奔望青居。
身为外院的管家,他掌管徐家大小事务,也得了些风声,有那么几个爱嚼舌根的说这对檀郎谢女时时相伴左右,形影不离。
但望青居所处的地方有些尴尬,既不算外院也不归属于内宅,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府里的人,即便世子爷长大成人,颇有名气,也并未得了那对国公和夫人的欣赏与疼爱。况且兰姝早前又被肖氏安置在隔壁的挽棠阁,是以他一介下人也不便插手主子的事宜。
兰姝心里没徐茂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此刻满脸不悦,一心想见徐青章。她没有怪罪小瓷弄丢了茶叶,而是埋怨送礼之人为何不多赠自己几罐子茶叶。
连带着对谢应寒也有几分不喜,心想她怎么回回遇到谢应寒,都犯些渴症?
这一路走来,兰姝面上微微冒汗,徐家不如昭王府奢靡,没有壮汉抬轿,只得步行。她暗暗磨了磨牙,心道若是徐青章待会不好好哄着她,她便狠狠咬死他。
只是徐茂将她送到望青居后,她却在厅堂里见到了显怀的冯知薇。
她着一身青衣,面色红润,只是细看之下,她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身旁的两个婢女揺着蒲扇替她降噪,檀木桌上还有一碟冒着冷气的冰镇葡萄,紫黑的皮儿,圆润饱满,表面挂着些水珠,瞧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同兰姝一样,多日不见,冯知薇亦在细细审视她。走进来的女郎粉白黛黑,双目澄澈,经珠不动凝两眉。须信铅华销尽、见天真。[1]她与兰姝见过几次,这女郎回回都未施粉黛,却掩不住她那仙姿玉容。艳而不妖,雅而不俗,这世间女子,想来只有宫中的贵妃娘娘的风采才可与之一比。
“姐姐来了?瞧我,近日身子重了些,今日便向姐姐告个罪,恕我不能起身相迎。谷雨,别愣着,快去给姐姐上茶。”
座椅上的冯知薇异常热情,俨然将自己视作此处的主子一般,熟练地使唤她夫君的丫鬟。
兰姝坐下后有些不解,她从未见过这般殷勤的冯知薇,印象中的她并非如此圆滑。可她心思敏感,哪能没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敌意?
她静静地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只是一般的粗茶罢了,有些浑浊,不如贡茶,也比不上宜山的茶。
“姐姐一路走来,想必是热了些,谷雨,你过去替姐姐扇扇风。青章这里原是有几个冰鉴的,但因为大夫说我不能用冰,会对孩儿不好,便撤了下去。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姑且为青章的孩子忍忍吧。”
兰姝见她自顾自地说着,抚摸微突的小腹时,眼中满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