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活动开始的时候,两个室友轮流叫陶昕玉起床都没叫醒,吓得赶紧跑去找老师,这才知道他在发高烧。
接到电话的时候周闯上完体育课正要回教室,听对面三言两语说清楚情况,立刻去跟班主任请了假,准备把陶昕玉接回来。
营地路远,偏偏位置偏僻还不好叫车。周闯一边等,一边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慌张中不小心点开收件箱,又看到了路月婵之前发来的那条短信。
得知陶昕玉生病了,路月婵也是万分焦急。跟项坤商量后,她找了个住在周闯学校附近的熟人,让对方带着周闯,先去把陶昕玉接回来,同时她和项坤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
几个小时后,陶昕玉顺利地在区中心医院里打上了点滴。他无精打采地靠在周闯身上,半睡半醒,眉头一直微蹙着。
项坤被路月婵使唤去买水了,她则拿着病历单坐在兄弟俩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检查结果。
“谢谢你。”周闯忽然开口。
路月婵抬头看看他:“这本来就是我和昕玉他父亲分内的事。应该谢谢你愿意让我们帮这个忙。”
输液室人声嘈杂,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尽管周闯不愿意陶昕玉和这两个人发生更多的关联,但不得不承认,今天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仅凭他自己,要处理像这样的意外会麻烦、狼狈许多。
他还没有足够的抵御风险的能力。而且长远来看,陶昕玉如果一直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贫困的区域生活,整个人生道路都会更加坎坷。这样糟糕的环境,能够提供的资源太少了。
现在,一个让小猫离开这里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周闯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发生着动摇。
打完点滴,项坤开车载陶昕玉和周闯回家。下午他跑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营养品,怕被陶昕玉拒绝,下车就赶忙把东西都搬进院子里。
临走前项坤又反复确认明天去医院的时间,坚持要过来接送,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陶昕玉围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愣愣地望着茶几上堆放的礼盒。
他嗓子疼得厉害,没法开口说话,跟人对话时只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意思。周闯烧了点热水,在陶昕玉身边坐下:“饿不饿?”
摇头。
“要不要去床上躺着,我抱你。”
摇头。
周闯给陶昕玉又测了遍体温,还在烧着。
他兑了杯温水让陶昕玉吃过药,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说:“这次幸好有人帮忙。”
小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湿漉漉的眼睛安静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周闯目光放空,手里折叠着从药盒里掉出来的一张说明书,慢慢地说:“玉儿,我在想……他们是真的很关心你。”
也是真的,比我更能照顾好你。
他说完不等陶昕玉回应,自己先觉得很烦躁,胸腔里闷闷的,止住话头:“先不说这些了。我去把粥煮上,等你饿了刚好可以吃。”
“你不要我了吗?”陶昕玉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
周闯愣住,再去看陶昕玉时,那双漂亮的杏眼已经盈满了泪。
陶昕玉睁大眼睛痛苦地盯着他,一边说,泪珠一边慢慢地从脸颊滑落下去:“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你讨厌我,觉得我烦,都等不及有人把我带走,以后再也不用管了。”
“玉儿!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周闯想给他擦眼泪,却被躲开了。
“可你说过家人不可以分开……你骗我。你骗我!”
陶昕玉泪流满面,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嘶哑地尖叫了一声,接着跳下沙发跑进了家里空置着的那间主卧,从里面反锁上门。他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后,泪眼朦胧地望着床头柜上立着的一张全家福。
里面是微笑着的兰阿姨,他,还有周闯。彼时彼刻一切都是圆满的,他被爱与幸福围绕,从不担心明天是否会有阴雨。
其实他明白周闯在想什么,他知道那是更好的选择。可他幼小的心还无法承载这样沉重的理性。曾经真切感受过的幸福原来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必须得不停往前走了。
一定要分开吗……
如果是为了他,也为了哥哥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