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周闯觉得自己身上这股味道很无趣。他无声地向陶昕玉凑近了些,试图嗅闻,但弟弟年纪还小,除了沐浴露的清香根本什么也闻不出来。
陶昕玉涂完红花油,轻声问:“疼不疼?别的地方还有吗?”
“好多了。”周闯摇头:“去洗手吧。”
陶昕玉刚跳下床,就被他抱起来,拎着去了卫生间。
周闯帮陶昕玉洗手的时候,陶昕玉仰起头发现哥哥下巴的位置也有一点淤青。他很想问问哥哥在外面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但是看着周闯的表情,就没有问出口。
兰阿姨的身后事是周闯在邻居帮助下办的,那段时间他请了假,为了丧事四处奔波,一边还要照顾陶昕玉。
陶昕玉听到大人们在议论,说他们俩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听得心里酸酸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哥哥帮忙。
于是有一天,他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在书包里,想要悄悄地回到福利院,回到他该呆的地方去。至少这样可以给周闯减轻负担。
跑到半路,周闯把他找到,带了回来。
那天下着大雨,周闯也没打伞,找到陶昕玉的时候几乎疯了,不停地给他道歉,求他跟自己回家。陶昕玉看着哥哥狼狈的样子,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也说不出原本想好的特别狠心的话了,被周闯抱上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他哭了一路。
那个时候他答应过周闯,以后不会再偷偷跑掉。他们是家人,遇到问题可以闹矛盾可以争吵,但是不可以分开。
周闯还说他是哥哥,保护、照顾陶昕玉都是他的责任。
陶昕玉默默地想着,我也要保护哥哥!
他不问会让周闯为难的问题了。
回到房间,周闯将陶昕玉放下,拿起手机坐在床边,皱眉跟袁乐山发消息。前两天他帮袁乐山跟别人打架去了,当然是有偿的,分两次支付。他在等尾款。
陶昕玉叉着腰站在旁边,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周闯叹气将手机丢到一边,两手放在膝上,身体前倾和陶昕玉平视:“怎么了,祖宗?”
“你现在应该卧床休息!”陶昕玉说:“哥哥你快躺下,让我来照顾你。”
周闯捂着脸:“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废了。”
“哥哥!”陶昕玉爬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试图摇晃他:“快点嘛。”
周闯依言在床上躺好。陶昕玉给他盖上被单,因为难得有照顾别人的机会,心情太过激动,不小心把周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盖住了。
“陶昕玉。”周闯在被单底下平静地说:“我还没死,别这么着急。”
陶昕玉把被单拉下来一点,帮周闯掖好,然后坐在床边低头和他对视,满意地笑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该做什么,猛地跳起来,钻进衣柜深处,翻出自己小时候的布娃娃放在周闯枕边。
“把这玩意儿拿走。”周闯说。
“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呢。”陶昕玉捧着脸趴在周闯身边,认真地说:“夜里我睡着了,得让它守着你。万一有坏人或者老鼠溜进来,你就不用害怕了。”
周闯不再挣扎,放弃抵抗,长长叹了口气。
陶昕玉又思考了一会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模样有点呆,杏眼放空地望着某个地方,偶尔轻轻转动视线,几乎让人能看到他小脑袋里思考的全过程。
周闯静静看着小猫思考完毕,眼睛忽然一亮,头顶好像也噌地冒出了个电灯泡,接着扭过头,嘴唇在自己额头碰了下。
他因为弟弟突然的贴近下意识闭上眼睛,眉心微皱,而后又缓缓舒展开,唇角也挑起一丝不明显的笑。
陶昕玉爬坐起来,两手撑在他枕边,看着他小声说:“哥哥晚安哦。”
他放轻声音到书桌边收拾好书本文具,随后拉上帘子,爬上床睡了。
小学部要开运动会,陶昕玉报了兵乓球,一有空就缠着周闯给他当陪练。
家的附近有个小公园,里面摆着些运动器材。乒乓球算是很热门的活动,去晚的话,场地就被别人占了。
星期日下午,周闯骑车载着陶昕玉到了公园里,太阳晒得要命。他们午饭吃得早,这会儿大多数孩子都还在家里,几个球桌全空着。
周闯拿出球拍和球,陶昕玉揪着他衣服一角,闭着眼睛慢吞吞跟着他走。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能稍微凉快点。
“你要非常、非常认真,不许糊弄我。”陶昕玉严肃地再次提醒:“我要得第一名,还要拿奖金。这是特训!”
“好好好。”周闯站在树荫阴影跟阳光分界的那边,被晒得眯着一只眼睛,“等会儿被打哭了可别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