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榻上的萧怀琰,“或许本就是他灵魂深处被某种力量激发出的一个极端侧面,如今主体魂魄历经震荡,意识回归,那极端的部分自然被压制或融合了。又或许……他们也如同陛下刚才一般,看到了些什么,选择了离开?”
沈朝青沉默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魂魄离体时看到的最后画面。那个萧怀琰饮下毒酒,靠着无字碑,仿佛解脱般闭上了眼。
那是……执念消解了吗?
那他自己呢?他看到了那样惨烈的结局,看到了萧怀琰疯魔的报复与长达十年的孤寂殉葬,他心中的恨与怨,是否也因此动摇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萧怀琰脸上。
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硬与锋芒,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这张脸,与幻境中那个喷血的帝王,那个孤寂的男人,乃至更早之前,在晋国深宫里与他相互折磨又相互取暖的辽国皇子,渐渐重叠。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人性的复杂,本就如此?
“可能确定他无恙?”
“脉象虽乱,但根基未损,性命无虞。只是魂魄初定,需要静养。至于醒来后……”巫浔斟酌着用词,“醒来后是否还有记忆,或者记忆是否完整,臣无法保证。”
沈朝青摆了摆手,示意他也可以退下了。
巫浔躬身行礼,悄然退出殿外。
寝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沈朝青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昏迷中的萧怀琰。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落在他紧蹙的眉心上,试图将那褶皱抚平。
触手一片温热。是活生生的体温。
不是地牢里冰冷的尸体,不是山陵旁逐渐僵冷的躯壳。
“萧怀琰。”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迷茫,“你究竟是谁?你又记得多少?”
是记得晋宫折辱,记得他下的毒,记得死遁?还是记得寒夜取暖,记得并肩除敌,记得那十年孤坟前的絮语?或者……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当他在暗道里,听着逼近的脚步声,最终还是选择扶起这个人的时候,某种决定就已经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