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脸涨红,腰弯得更低,“殿下说得是,不过此少年带头设坛祭拜鬼王,崇尚邪魔,大逆不道,也理应被罚。”
“同样也没有哪条律法这样说过。”
云天骄三两句话,已经给此事定了基调。
在场官兵看了看长官的眼色,纷纷将押制的流民放了,退散到一旁。
实际上带头闹事的流民,也只有少数的青壮,大部分妇孺老幼,都在更远一些的,临时搭建起来的破帐子里,惧怕地向这边张望着。
见长公主殿下命人将自家的兄弟丈夫儿子放了,纷纷扶老携幼走出来,跪地叩谢。
云天骄伸手扶住少年的胳膊,和缓了声音道:“起来吧”
少年的身体在云天骄触碰一瞬,微微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顺从地站了起来。
“你为何要带头祭拜鬼王?”云天骄问。
还不等少年开口,后面十数个汉子抢先道:“不关他的事,我们这里人人都拜鬼!”
“殿下没问你们,退后!”
立刻有卫兵持刀上前,挡在云天骄面前保护她,以防那些神情激动的流民冲过来。
云天骄抬手让士兵们退后,又看向那说话的汉子,“云迟国尚神,你们为何会拜鬼?”
汉子瓮声瓮气道:“拜鬼又怎么了,你们没祭拜过自家先祖?一场山火烧了几年,那些狗神仙不管我们死活,凭什么拜他们?!”
“放肆!怎么跟长公主殿下说话呢!”这时卫尉也听到风声赶了来,到云天骄面前叩首告罪:“殿下恕罪,末将护驾来迟。”
“无妨,本也没什么。”云天骄不想再刺激这些流民,吩咐卫尉派人将她带来的月饼分发下去。
“今日中秋,我代陛下前来探望大家,带了些月饼。陛下知道诸位长途跋涉,缺衣少药,特意命我一并带了些衣物和药品。随我来此的还有几位太医,若有患病者,可以让太医看诊,莫延误了病情。”
卫尉效率也高,很快让人给几位太医搭了帐篷,作为临时医馆,不多时账外便排起了长队。
随着物资发放,这些流民们的情绪果然放松了很多,特别是那些青壮男人,不似方才对峙,纷纷归帐照顾自家老弱。
云天骄也不拿皇家的架子,与一众妇孺坐在一处,一边帮着给小儿发放月饼,一边问:“你们家乡受灾,朝廷已派官员前去赈灾,你们为何还要冒险来此?”
一位老妪泪眼婆娑地在云天骄面前跪下去,磕了嗑头,“长公主殿下,我们村子距离京城几千里地,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又为何要冒死前来?这一路我的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像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啊。”
云天骄扶老妪起来,也不打断,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山火烧了近三年,久扑不灭,我们的村子烧了,庄稼也烧了,病死饿死的不计其数。朝廷派来的监察刺史换了一个又一个,回回都说赈灾粮发下来了,可实际上到我们手中的,并没有多少。直到半年前小沈大人上任,情况才有所改善。”
另有一些胆子大的妇人也插进话来。
“是啊!长公主殿下,我们这些人,要不是因为小沈大人,恐怕早就饿死冻死病死了!可是没想到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小沈大人就走了,我们听说是因为皇上怀疑小沈大人谋反!我们都可以作证的,小沈大人一心赈灾,绝对没有反心,这一定是有人造谣污蔑!”
“对,听说如今小沈大人还被关了大狱!长公主殿下,您可得为小沈大人主持公道啊!他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官!我们这些受灾区的人,还等着小沈大人回去呢!”
云天骄眼眸一沉,立刻追问:“你们究竟是从何处听说这流言?怎么都说是皇上猜疑小沈大人谋反?”
云天齐对沈珩桢猜疑,才连发十二道诏令催促他回京,这虽然是事实,但名义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纵使一些官员之间会互相揣度猜测,也万万不可能大肆在百姓中间传播。
至于沈珩桢回京后被关进御史台狱,也是因为他对天神不敬,犯了众怒,是临时生出的变故。
这么多流民都能把这件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云天骄是坚决不信的。
“谁说的?没谁说呀!我们都知道!”
“是啊,我们都知道!”
妇人们被云天骄问得莫名其妙的。
云天骄引导道:“这说法总该有个源头,比如你是听哪家亲戚说的?或者谁家有人在衙门里当差,从衙门中听说的?”
众人一致地摇头,“没有,不是听别人说的,我们就是知道的。”
云天骄微微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些流民的反应十分蹊跷,看向知微。
知微也似若有所思。
这时一旁又有流民窃窃私语,向着知微频频指点。
“殿下身边那位男子,应该是一位天神吧。”
“是的,来的路上,我好像见过他的神殿。他可真好看!”
“切!就算是天神有什么用,又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天神只知道围在贵人们的身边,你看他,不就一直寸步不离守在长公主殿下身旁么?依我看呐,咱们鬼王陛下肯定比这些神仙都好看!”
“就是就是,只有鬼王才会保护我们这些贫苦人,我爷爷托过梦给我,让我多拜鬼王,别理会什么神仙。”
“你爷爷都走了很多年了吧?”
“所以他的梦才值得信嘛!”
云天骄见这些流民也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便和知微走到一旁,对他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知微点头,“这些流民认为小沈大人是因皇上猜忌而被召回,还下了大狱,这念头似是直接出现在他们脑中。”
云天骄道:“我也有这种感觉。难道是有什么鬼神之力,将这想法直接植入他们脑中?”
知微想了想,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疤脸少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