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蒙面的黑衣人就已?经登船,手里拿着反光的大刀,对着人便?砍,在夜色中?凶光展露无遗。
看这个?架势,这帮人不只是越货,还准备杀人灭口。
宋南卿握住沈衡的胳膊,迅速从榻上坐起来,放眼望去,不断从水中?显形的黑衣人连绵不绝,不知是他们运气不好真?的遇到水中?强盗,还是有人居心不良,想借机面刺圣人銮驾。
随行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出,跟凶残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打?斗落水声和血腥味朝四周散开,宋南卿有点干呕,从水里爬出来的伤者被一刀砍去了胳膊,血液溅在船板上,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少年握住人胳膊的手指紧了紧,混合了水渍的断臂就被遗落在不远处的地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不对,感觉不对,快走?!”宋南卿抓住沈衡的衣服,眸子里反射出对方手中?武器的亮光。
沈衡带着宋南卿慢慢朝无人在意的方向撤退,侍卫左右涌来挡在二人面前,船尾的一艘小木船被扔下去,二人跳入船中?朝另一条水道划去。
身后?是打?斗不休,一个?接一个?尸体落水的声音,宋南卿躲在温暖的怀抱中?,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汇聚到了头顶,脸憋得发红。
这个?位置临近浙江府,按道理?明日就能到达,浙江巡抚那边肯定接到了圣驾消息,今晚这波水贼来的未免太过凑巧。
宋南卿垂着眼,睫毛上因着刚刚跳船溅上的水花还没干。
阻挡圣驾的水贼,浙江巡抚到底知不知情,原本说?他不对劲只是宋南卿随口拿来糊弄沈衡的借口,但如今看来说?不好真?有隐情。这一路走?来都没有问题,偏偏靠近浙江,在水路上就出了这等子事。
说?是黄河连年泛滥是常事,但他经过中?上游一路行船,并?没有发现水位上涨,今年也不是洪涝灾年,怎么浙江府的水患会比之前严重?那么多?这一切还都建立在派了治水专家郗文康支援的基础上。
郗文康如今暂居巡抚府中?,驻扎在此数月有余,水灾刚开始得到抑制,但后?来因为天气回暖下雨,河道坍塌更为严重?。
郗文康此人一生清正,本次治理?黄河水患一事,他是奉了皇上的指令,全权负责,下属地方官员全都听候差遣。要说?与巡抚狼狈为奸干出什么事来,宋南卿是不相信的。原本郗文康就无心于名利,还是自己经过设计,他才?又从隐居中?出世。
今晚这一遭,让宋南卿不禁陷入沉思之中?,更怀疑起,黄河水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这群人在这个?时候扰乱圣驾,究竟是何目的?
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进入浙江地界,探清虚实。
黄河下游泥沙堆积,行船不便?,夜晚看不清道路更难行走?,他们行至白?天,终于看到了零星的村落和人影。
一群身着破烂衣物的古铜色皮肤男人在下游挑了冲下来的泥沙运到上面去,这个?村子不大,正好在河道两侧,多数茅屋已?经被大水冲毁,临时修建了一些窝棚,长短不一的木棒支起,老人小孩缩在里面,壮年人都在修补河道。
宋南卿只是在折子里看过水患致使百姓悲惨民不聊生的字眼,但这种情状,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滴答滴答的水声从茅草屋顶往下渗透,滴到下面放置的水盆上,一个?赤脚的小男孩由于脚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三两下发力后?不稳当,把手里的窝头掉在了那个?泥水盆里。
“你这个?死孩子!家里本就没有多少吃的了,你还那么不小心。”一个?穿着满是布丁衣物的妇人朝小孩背后?打?了两巴掌,迅速从盆里捞出那个?被泥水浸泡过的半个?窝头,可惜已?经不能入口了。
妇人的叫骂声逐渐变成了叹息,抹了抹眼泪,蹲坐在角落里声音渐歇。
宋南卿面上是谨慎的怜悯,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绿豆糕,塞到小男孩的手里,“吃吧。”
他们二人的穿戴皆不是凡品,撕下来一块衣角布料拿出去卖,都够他们一家吃半月了,但水灾来袭,大家缺的不只是钱,更是粮食和避难之所。
妇人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南卿蹲下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大娘你好,我们是行走?贩盐的商人,途径此地偶遇水灾,行船翻了没办法走?,停滞在此,没想到这边水患如此严重?,官府没派救济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