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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2 / 2)

林诗音攥上景疏的衣袖,白着脸道:“怎能让念念去冒险?我们这些长辈难道......”

她一停不停地说着,声音很弱、很柔,却很急促,一句一句似冰融的雪水般落下来,一滴一滴砸破冰面。

这透白的冰面原来只有这样薄薄一层。

念念出乎意料的平静,率先垂下眼帘,错开了目光。

她早知道李寻欢不会作答,一路上早已想好了十几种惩罚他的方式,眼下却忽然觉得很乏味。

她还以为浓重的石青、鲜艳的朱砂,谁也褪不掉,现在才?发现这些颜料原来从未留过色。

心脏的一角沉寂下去,连带着藏了许久的娇嗔、撩拨、捉弄,皆坠下去,沉进潭底,声儿都听不到?。

他如何抉择、如何痛苦、如何挣扎,她也蓦然失了兴趣。

她背过身,捂上心口急喘两声,忍着心脏血肉被撕咬的痛意,捡起落在脚边的湘妃笔。

她原不会写?字,‘念念’两字是他取的,亦是他教她写?的。

原来老?天是要她用在这儿。

念念性子?偏狭,从不是会护他人周全,不求回报之人。纵是她拿起笔,也无人会觉得她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湘妃笔被随手丢在满是狼藉的书?案上,‘嗒’的一声,李寻欢陡然回过神?。

墨迹渐干,一纸婚书?蓦然变作了叠好的凤冠霞帔。

那鲜艳的朱砂红似赤红的烙铁般燎进眼底,一路烫穿皮肉,落进那个黝黑的无底洞里。

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声道:“念......”

话音还未起,念念已?错身而过。

她略过几人,眼也不抬地抱着婚服进了里间,一下也没回头?。

李寻欢看着她的背影渐远,心脏猝然被绞紧一瞬,莫名的心慌与空落沉沉地压下来。

他蜷起手,下意识追上前。

景疏侧过身挡住他,阻拦道:“她是换婚服去了,怎么好进去?”

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般:“虽新嫁娘只能有一位,但我们或可陪嫁,如此便也无甚差别了。”

他嘴唇翕合间到?底在说些什么,李寻欢一概听不清。

他怔怔地凝着红帷间的细缝,那点黑愈来愈近,黑水般淹没他的鼻息,堵塞他的肺腑。

潮湿与窒闷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将?他押进那个无底洞。

念念再也没有出来,那永远跳跃的铜铃声也再未响过。

李寻欢面色空茫地僵立在帷幕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无端觉得冷,像是在寂静的夜等?细密的霜一点点爬进血肉里。

他缓缓低下头?,怔怔地凝着腕口的红线,良久后才?颤抖着伸手握住。

自己也不知道握得有多紧。

林诗音木然地收回视线,胃里翻江倒海地痉挛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紧攥住发颤的手腕,蓦然起身,“快到?子?时了,我去瞧瞧念念。”

她平静地略过失了魂的李寻欢,帘也不掀地闯进去,用身子?将?念念掩得严严实实。

念念正倚着床栏,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也未抬。

林诗音紧抿着唇,凝注着她青涩的眉眼,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那种目光,那种神?情,她绝不会看错。

他竟敢。

她面色惨白地握起念念的手,嘴唇翕合良久,还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这种鲜廉寡耻的念头?,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握紧自己腕口的手愈来愈紧,念念收回手,不冷不热道:“伯娘捏得我好痛。”

林诗音陡然清醒,蹙起眉掀起她的衣袖,“是我走神?了,伯娘看看。”

她抚上眼前发红的腕口,愧色难掩道:“疼不疼?是我......”

林诗音骤然收了声,颤着眸光凝着她胳膊深处的红痕,整个人似浸进了寒潭里,遍体生寒。

她早已?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怎猜不到?这是什么痕迹?

不会的,他绝不会做出这样背德乱俗的恶事。这与禽兽何异?

林诗音慌忙撩下她的袖口,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不会的,她与表哥两小无猜,相伴长大,纵是他再荒唐,也绝不会——

她正思?绪混乱间,便见念念咬着唇捂紧了小腹。

她站起身,细声道:“怎么了念念?肚子?不舒服?”

念念闷声道:“这里好涨。”

“难道是来月信了?还是吃坏肚子?了?”,林诗音下意识伸手去揉她的小腹。

往日小云有哪里不适,她也是这样照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