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将他们,给活生生地碾成齑粉。
然而。
肖靳言搂着他的那条手臂,却像是一道由钢铁浇筑而成,绝对无法被撼动的堤坝,为他隔绝了所有的危险与恶意。
黑暗之中。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血肉重组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
那片浓郁的黑暗,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
一个巨大到,几乎要占据整个地下空间的,狰狞而恐怖的身影,终于彻底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头,仿佛从人类最深沉的噩梦之中,一寸寸爬出来的怪物。
它有着蜥蜴般丑陋而扭曲的头颅,一双猩红如血的巨大眼眸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对于一切生灵的怨毒与憎恨。
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仿佛是由凝固的黑暗与风干的绝望所构成的,粗糙而坚硬的黑色鳞甲。
锋利如刀的尖爪,深深地刺入地面,在坚硬的黑色岩石上,留下了道道深邃的划痕。
一条布满了扭曲骨刺的,粗壮而有力的尾巴,在它的身后不安地来回扫动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充满了硫磺与腐烂气息的腥风。
而就在它那狰狞的身体上。
还缠绕着无数条,由不知名的金属所打造而成的,锈迹斑斑的粗大铁链。
只是,那些铁链看起来已经变得十分稀薄,近乎于半透明。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彻底崩碎。
这只怪物。
这只由无限世界规则崩坏之时,所诞生的,最纯粹的绝望与恶意的集合体。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祭坛下方,那两个渺小得如同蝼蚁般的人类。
它的视线,越过头戴荆棘冠冕、满身血污的肖靳言,最终落在了他怀里,那个黑发黑眸,面容苍白,却美得如同堕落神祇的青年身上。
“杀……了……他……”
恶魔张开布满了层层利齿的巨口。
发出的,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不似人声的嘶吼。
而是一种,充满了蛊惑与引诱,沙哑而粘稠的低语。
那声音,直接在肖靳言的脑海深处轰然响起。
“不要……被他欺骗……”
恶魔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肖靳言的灵魂。
“他不是你的爱人。”
“他只是你的囚笼,是束缚你自由的枷锁!”
“看看他,看看他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那份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他把你当成什么?一个需要被驯服的,可怜的怪物!”
“而你,你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你本该拥有一切!”
恶魔的蛊惑,变得越发尖锐,直刺肖靳言内心最深处的骄傲与不甘。
“把他的灵魂,献祭给我!”
“我将赐予你,挣脱一切束缚的,永恒的自由!”
“我们……将合为一体,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
“到那时,你再也不用乞求他的垂怜,你可以将他……永远地囚禁在你的神国,让他只能仰望你,只能属于你,让他为你哭泣,为你……沉沦!”
恶-魔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像最甜美的毒药,一点一点渗透进肖靳言灵魂的每一道缝隙。
肖靳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僵硬了起来。
内心深处那股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对于混乱,对于毁灭,对于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极致渴望。
再一次……被这股声音重新勾动。
肖靳言刚刚才恢复了清明的眼眸,开始不受控制地,重新被纯粹的墨色缓缓侵占。
短暂的迟疑。
却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就在肖靳言的理智,即将要再一次,被那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欲望所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带着轻微颤抖的手,轻轻牵住了他。
肖靳言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
对上的,是宿珩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也没有任何的算计与利用。
有的。
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心疼。
宿珩看着他。
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看着他头顶那顶,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的荆棘之冠。
看着他眼底,那片正在与无边黑暗,做着最后抗争的,微弱的清明。
宿珩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
他用一种,近乎于宣誓般无比郑重的姿态,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了肖靳言的指缝之间。
十指紧扣。
严丝合缝。
“离开这里。”
宿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