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阵极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滑稽的手机铃声,突兀地从男人沸腾的身体里响了起来。
那是一首网络上流传甚广的土味情歌,故意营造出的欢快节奏在这片充斥着暴雨和绝望的铁轨上,显得无比诡异。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有些慌乱地从自己那不断蠕动的黑液身体里,掏出了一部同样由黑液构成的,还在震动响铃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整个怪物的气势都垮了下去。
那副唯唯诺诺,充满恐惧和卑微的姿态,与之前那个刻薄女人打电话时,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划开接听键,对着那团黑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又充满了讨好。
“爸……”
“没……没干什么,就在外面工地上,雨太大了,躲雨呢。”
“买药钱不够了吗,等我发了工资,我马上就转给你!一分不少!你放心!”
“好好好,我马上就回,你和妈早点睡……”
挂断电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异化的男人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随后缓缓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肖靳言和宿珩。
那眼神里,交织着滔天的恨意,无尽的屈辱,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不过……似乎因为这通电话打乱了他的节奏。
男人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不甘地咆哮了一声,庞大的身躯便如同融化的蜡像,迅速溶解,重新化为一滩黑色的积水,渗入了铁轨的路基之中。
随着他的消失。
周围所有的怪物,连同那条无限延伸的铁轨和漫天的狂风暴雨,都在一瞬间,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的幻影,彻底消失。
四周的景物一阵扭曲模糊。
下一秒,两人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间粉色灯光,气氛暧昧的宾馆房间里。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窗外的暴雨仍在不停歇地下着,雷声在乌云中翻滚。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唯一不同的是,宿珩的手里,还扛着那根又湿又脏的巨大枕木。
肖靳言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根枕木,再看了看房间里暧昧的粉色大床,慢慢舒了一口气。
宿珩随手一松。
“咚!”
沉重的枕木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留下了一块混着泥水的污渍。
宿珩没有理会被弄脏的地毯,径直走出701,来到了702的门前。
房门紧闭,没有房卡。
宿珩盯着门锁的位置看了一秒,像是在回忆什么。
随即他后退半步,侧过身,抬起长腿,学着之前肖靳言的动作,对着门锁的位置干脆利落地发力。
“砰!”
一声巨响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
木屑纷飞,门锁在他这一脚下不堪一击,整扇门向内弹开,重重撞在墙壁上。
肖靳言跟了出来,他看着宿珩这干净利落的一脚,嘴角微微上扬。
宿珩走进702。
屋内之前还惊恐万状的女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底板上。
那具被水泡得惨白浮肿的男性尸体,还安静地躺在那里,赤/裸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截被剥了皮的巨大根茎。
它是刚才那场混乱唯一的,也是最骇人的证明。
肖靳言跟着走了进来。
他低啧了一声,评价道:“看来,心门的主人对他老婆,还留着几分情面。”
宿珩转过头,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或者说——”
“他只是解决了最直接的那个麻烦。”
第86章
这句话很冷,像702房间里那具尸体一样,不带任何温度。
听他这么说,肖靳言只是低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确实是心门主人会做出的选择。
他被生活逼到了绝境。
被父母、妻儿、工作层层盘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