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滴水声,突兀地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卫生间,而是来自房间的正中央。
肖靳言的视线猛地投向声音的来源处。
又一道闪电撕裂夜幕。
借着那瞬间的光亮,他清楚地看到,房间中央那块暗红色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了一小滩水渍。
水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仿佛地面上破开了一个无形的窟窿,正不断向外渗着冰冷的积水。
更诡异的是。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缓缓地从那滩积水中,升腾起来。
水流与阴影交织,最终凝聚成一个瘦小的男人身影。
他全身都湿透了,肮脏的工装上满是泥泞和水痕,雨水顺着他僵硬的发梢和脸颊不断滴落,在地上汇聚成更深的水洼。
他看起来和那张结婚照上的男人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再没了那憨厚朴实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
则是一种被生活重担彻底压垮后的麻木,以及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疯狂与怨毒的眼睛。
他来了。
心门的主人。
男人并没有理会靠在床头的肖靳言,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的声音,像是从被水浸泡许久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沙哑,低沉……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用背叛我的妻子来捉弄我,你觉得很有趣,是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精准地凿在耳膜上,隐隐作痛。
这时,肖靳言的身体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个极其流畅的侧身,便挡在了宿珩的身前,将他完全护在了自己身后。
“我们无意冒犯。”
肖靳言的声音很平静,试图缓和对方那几乎要溢出体外的浓烈杀意。
“只是想跟你聊聊。”
“聊?”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疯狂的眼睛终于对上了肖靳言的视线。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聊!”
“你们知道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身上那套湿透的工装寸寸崩裂,被一股从内而外涌出的暴戾气息撑得粉碎!
那具本就模糊的身躯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疯狂膨胀、扭曲!
漆黑的粘液从他皮肤下渗出。
像沸腾的柏油,迅速覆盖了他全身,将他彻底变成了一团由纯粹恶意和绝望构成的,不断蠕动的人形阴影。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更像是之前在公路边灰雾中窥见的那些怪物,却又比那些怪物更加凝实,散发出的压迫感也更加恐怖。
肖靳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在男人异变的同一秒,他已经动了。
他脚下发力,高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手中那把不起眼的黑色短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刺向了那团蠕动的黑影!
嗤——!
短刀刺入黑影的瞬间,发出了如同烧红的烙铁,探入了冰冷油脂的刺耳声响。
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腥臭,猛地在空气中炸开。
那团人形黑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撞在墙壁上。
宾馆老旧的墙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墙皮簌簌落下。
肖靳言一击得手,并未追击,而是顺势一个旋身,重新稳稳地落回床前,身形如山,将宿珩护得滴水不漏。
他手腕轻抖,甩掉刀锋上沾染的几滴还在蠕动的黑色粘液。
被击退的怪物,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
被短刀刺中的地方,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正在不断冒着黑烟,黑色的粘液正试图从四周涌来,修补那个创口,速度却很缓慢。
他原本凝聚成实体的轮廓,此刻变得如同水中摇曳的倒影,边缘不断溶解、重组,显得极不稳定。
可想而知,肖靳言这一击的威力有多大。
“滚出去……”
“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声咆哮。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理智,正在被纯粹的暴戾与疯狂吞噬。
随着他情绪的失控,整个房间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