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浮肿,皮肤被水泡得惨白发皱,像是已经在水里溺亡了很久很久,才被人打捞上来。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人。
那个本该出现在这里,捉奸在床的心门主人,仿佛只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幻影。
来过,又消失了。
……
除此之外。
那股令人窒息的浓烈绝望,同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一场突兀的潮汐,在淹没一切的瞬间,又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藏在空气里的,若有若无的,混杂着扭曲和疯狂的……快感。
大仇得报的那种快感。
宿珩的脸色不太好看。
原以为能借着这场捉奸的戏码,将心门的主人逼出来,但事与愿违。
他确实来了。
但他的出现,比想象里要诡异得多,也更……无声无息。
宿珩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瘫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女人,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清冷。
“刚才是谁来了?”
女人像是被这个声音惊得触了电,猛地一哆嗦。
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鬼魅。
“别过来……别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啊——”
她的精神显然已经彻底崩溃,眼看是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宿珩不再浪费时间。
他收回目光,反手将702的房门轻轻带上,把里面那女人神经病一样的哭喊,关在了门后。
他转过身,一句话也没说,走回了701。
肖靳言的脸色同样沉重。
他紧随其后地跟进房间,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反手将门关上并落了锁。
房间里那暧昧的粉色灯光,此刻看来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宿珩一语不发地脱掉上衣,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去洗澡?”肖靳言问了一句。
门内,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嗯”,随即被哗啦啦的水声彻底淹没。
肖靳言耸了耸肩。
他重新走回床边,但这次没躺下。
他靠着墙,抽出了那把黑色的短刀。
冰冷的刀锋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挽出一道道利落的刀花,在粉色的灯光下折射出森然的冷光。
他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把所有的线索,像拼图一样,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一个常年在外,从事高危高强度铁路工作的男人。
一对只会伸手索要,从不关心他死活的亲人。
一个贪得无厌,抱怨不休,甚至公然出轨的妻子。
一对被母亲教唆,对父亲充满抵触和怨恨的儿女。
……
这些,共同构筑了男人内心那座名为绝望的牢笼。
而刚才,那个男人以一种近乎鬼魅的方式,杀死了妻子的情夫。
这意味着,在这扇心门里,他拥有着某种超乎寻常的,足以扭曲规则的力量。
肖靳言的眉头紧紧锁起。
时间在水声和寂静中缓缓流逝。
大约半小时后,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宿珩洗完了澡,同样换上了一件宾馆提供的白色浴袍,走了出来。
他头发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几缕湿润的黑发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前,水汽氤氲下,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脸庞,竟显得格外干净清透。
浴袍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裹在他纤瘦的身体上,更衬得他脖颈修长,锁骨的线条清晰漂亮。
肖靳言已经躺回了床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宿珩没有在意他的视线,径直走到大床的另一侧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台老旧的,款式过时的座机电话上。
这种宾馆内部专供的电话,通常只能拨打前台或者其他客房的内线。
但宿珩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在肖靳言略带诧异的注视下,宿珩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数字按键上,不疾不徐地摁出了一串号码。
正是他从那个女人的手机上,牢牢记下的,属于心门主人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