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玻璃布满了灰尘,还有几道裂痕。
他小心地擦去一小块污渍,透过狭窄的缝隙朝里望去。
教堂内部,傍晚时用来分发食物的长木桌已经被挪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在教堂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圈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头凳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围成一个不甚规整的圆圈。
在如此的深夜中,那十三个凳子上,仍稀稀拉拉地坐着六个人。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伤,神情有些恍惚和失神。
其中一个,正是在教堂里分发食物时,那个名叫刘芳的女人。
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双手捂着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间溢出。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用一种带着同样沉痛的语气安慰道:
“别太难过了,都会找回来的……”
“是啊,都会找回来的……”
旁边另一个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却充满了无力和绝望。
肖靳言站在窗外,沉默注视着这一切。
这是一群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在绝望中抱团取暖,互相慰藉。
过了一阵,教堂里的人影开始陆续起身,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未散的悲伤,三三两两地离开。
最后,只剩下刘芳一个人。
她擦了擦眼泪,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也朝着教堂外走去。
她孤零零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老长,显得格外瘦弱和无助。
刘芳沿着街道,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巷。
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比周围民房更低矮破旧的房子前停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她。
第65章
肖靳言跟着刘芳,来到那栋低矮破旧的房子前。
刘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动作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肖靳言没有立刻靠近。
他在暗处静静等待片刻,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才一声不响摸到了窗边,借着窗棂上一点积灰的缝隙,向内望去。
房间里陈设极其简陋,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
一张斑驳的木桌摆在房间中央,既充当饭桌,也堆满了各种杂物。
墙壁上,糊着泛黄的旧报纸,有的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墙。
昏暗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愈发萧索。
刘芳失魂落魄地坐在木桌前,目光呆滞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一个旧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褪色的合影。
照片上,年轻一些的刘芳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笑得十分灿烂。
那女孩梳着两条整齐的小辫子,眉眼弯弯,看起来活泼可爱。
刘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女孩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思念。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过了许久,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窗户的方向。
肖靳言心中一凛,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瞬间矮了下去,紧紧贴在冰冷的窗台下。
幸好他现在是孩童的身体,目标小,不然方才那一下,极有可能被发现。
“哗啦——”
不等他多想,刘芳已经几步走到窗边,猛然拉上窗帘,厚重的布料隔绝了任何可能从外界探进来的视线。
肖靳言蹲在窗台下,蹙起了眉头。
刘芳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那种警觉性,不像一个普通的失独母亲。
可惜窗帘太厚,他无法再看到里面的景象。
不过肖靳言没有选择放弃。
他像一头极具耐心的孤狼,安静地蹲守在窗台之下,身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深夜的寒意与诡谲。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又过了一阵,从房间里隐约传来了刘芳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她终于睡着了。
肖靳言缓缓站起身,轻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破旧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这还是他先前在桥洞的地方顺手捡的。
他走到那扇木门前,将铁丝探入老旧的锁孔,细微的金属刮擦声在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