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宿珩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看去——
是一副断了腿的眼镜。
镜片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布满了细密的划痕,金属的镜架也生了锈,斑驳不堪,缝隙里甚至还嵌着干涸的土渣。
他弯腰捡起那副眼镜,眼神微凝。
他认出来了。
这副眼镜的款式,和胡文庭白天戴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副显然年代要久远得多,也破败得多。
宿珩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被他藏在食堂菜篮里的破烂衣片。
他大概知道,那些被深埋在菜地里的衣服碎片,究竟是谁的了。
如果那些衣物,连同这副眼镜,都属于胡文庭和胡文月的话。
那么事情的真相,或许并非杨桂芬以为的,被儿女刻意抛弃,而是他们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猜测似乎更符合逻辑。
毕竟,从杨桂芬那满屋子视若珍宝的空礼品盒来看,她的儿女在她记忆中,并非不孝顺的人。
肖靳言也看到了那副眼镜,显然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眼神沉了沉。
两人不再打扰惊恐万状的老根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203病房。
随着异化的刘晓花被消灭,之前走廊地面上那些黏腻湿滑的痕迹,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老根儿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宿珩心头。
明天的她,仍会复活。
这恐怕是心门主人赋予她的能力,一种扭曲的规则。
宿珩回想起昨晚走廊上那轻微的脚步声。
如果那也是刘晓花的话,那么她大概率只有在准备杀人的时候,才会异化成那副可怖的怪物模样。
平时的她,或许只是一个被心门力量同化,失去了正常感知,行为举止怪异的普通护工。
两人沉默离开,路过202病房时,宿珩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和肖靳言追着那黏腻痕迹上来的时候,202的房门是紧闭着的。
但现在——
那扇门却微微敞开了一条极窄的缝隙。
缝隙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宿珩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恶意,正从那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那条缝隙,阴冷地窥视着他,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肖靳言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挡在宿珩身前半步,一手紧握短刀,另一只手圈住宿珩手腕。
深邃的目光警惕地投向那道门缝。
肖靳言侧过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宿珩:“你想赌一把吗?”
宿珩对上他沉静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不冒险。”
他很清楚,门后那两个由杨桂芬执念所化的“孝顺儿女”,一旦异化成怪物,在这狭窄的楼道里,绝对不好对付。
在不清楚对方具体能力的情况下,贸然闯入,并非明智之举。
两人没有在二楼过多停留,直接下了楼。
“如果所有我们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不到那张报纸的话……”
宿珩一边下楼,一边低声说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肖靳言跟在他身后,闻言“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他几乎将整栋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上锁的房间都被他打开看了,但都没有找到那张报纸。
当时他就在想——
会不会,那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昨晚,胡旺祖既然能主动来敲他们的房门,意味着,他是在清醒的时候,特意过来给他们传递线索。
胡旺祖能来第一次,必定会来第二次。
或许……
他也不想再看着自己的老伴,陷入如此绝望的痛苦之中。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回了一楼的护工房,决定守株待兔。
纯粹的黑暗笼罩在狭小的房间内。
宿珩坐在床沿,肖靳言则靠在门后的墙壁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