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滴水汇入深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宿珩坐在冰冷的铁架床边沿。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他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冷光,勉强驱散了身周几尺范围内的浓黑。
他对肖靳言的武力值向来放心,这时候倒也没有多少紧张,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股熟悉的霉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在黑暗中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宿珩能清晰感觉到——
这铺天盖地的浓郁夜色,不仅仅是因为缺乏光线,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无形的压迫,将整个疗养院都笼罩其中。
甚至就连空气也被其中无处不在的负面情绪……完全挤占。
它们在黑暗里显得更加活跃和躁动,比白天时,要更浓郁,像无数细小的触手,试图钻进每一个缝隙。
宿珩皱着眉,轻轻按了按心脏的位置,试图缓解那股不适的感觉。
没过多久。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拍门声。
但那声音,并非来自他们所在的护工房,而是隔壁,徐林致栖身的那个小杂物间。
声音不大,却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在这样极致的安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执拗的节奏。
宿珩眉心微动,隔着一堵不算厚实的墙壁,他清晰地听见隔壁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先是床板挪动的“吱呀”声,然后是金属物体倒地的清脆撞击,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惊呼。
“哐当……哗啦……”
像是有人在慌乱中碰倒了什么东西,杂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徐林致那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不轻,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宿珩甚至能想象出他在黑暗中手忙脚乱的样子。
拍门声在杂物间门口持续了一小会儿。
见里面迟迟没有反应,那声音停顿了片刻,仿佛在耐心等待,又像是在思索着要不要破门而入。
但随即——
“笃笃,笃笃笃。”
那不紧不慢的拍门声,竟然转移到了宿珩所在的护工房门上。
力道和节奏,与之前敲击杂物间门时一模一样。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敲击,都沉重执拗,像直接敲在人的心上。
宿珩本想不予理会,任由门外的东西自讨没趣。
可就在这时,拍门声中,夹杂进了一丝含混不清的,像是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在黑暗中听不真切具体内容,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呼唤什么。
宿珩眸色微凝。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确定。
他从铁架床上站起身,动作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手机的光束在房间里晃了晃,他走到床尾,伸手在锈迹斑斑的铁架床栏杆上用力一拧。
只听“咯吱”一声轻响,一根约莫半米长,拇指粗细的钢管,竟被他硬生生从床架上拆卸了下来。
钢管入手冰凉沉重,带着铁锈的粗糙感。
这是他临时能找到的,最趁手的武器。
宿珩拎着钢管,几步走到门前,左手握住门把,右手反握钢管,没有半分迟疑,猛地将门拉开!
门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他将手机手电筒的光束投向门外。
光柱所及之处,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一只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僵在半空。
宿珩瞳孔微缩,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
他没想到,门外敲门的……居然是胡旺祖?
胡旺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脖子上围着颜色暗沉的口水巾。
但此时,他脸上那种近乎痴傻的呆滞表情,却明显减少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模样。
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着,从中透出几分焦灼和困惑,以及一种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茫然。
胡旺祖看着宿珩,嘴唇翕动了几下,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你看到……我的报纸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
宿珩握着钢管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什么报纸?”
“就是……就是那张……”
胡旺祖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但脑子依旧不大灵光,记忆像是破碎的瓷片难以拼凑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