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和愣愣地看着那只粗瓷碗,又茫然地看看宿珩,再看看旁边好整以暇的肖靳言,似乎还未完全从可怖的梦魇中挣脱。
他颤抖着手接过碗,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将剩下的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温水下肚,似乎驱散了些许浸入骨髓的寒意,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
“我……我……”
张春和放下碗,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声音抖得不成调,“我……我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肖靳言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这次做什么噩梦了?”
张春和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抑制。
“我……我昨晚回来,强撑着不敢睡……可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就……”他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就睡过去了……”
“然后……我就梦到……梦到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很黑很小的盒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特别闷……”
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
“外面……有声音,乱七八糟的,好像……好像有那个老太婆骂人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有……那三个小女孩……她们在叫……”
“我在里面拼命摸,想找个出口,可怎么也找不到……四面八方都是硬邦邦的,冷冰冰的……”
张春和的声音带着后怕,“然后……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一只手……”
他说到这里,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
“那只手……冰得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一点活人的温度都没有……小小的……绝对是个小孩的手!”
“我当时吓坏了,就想把手甩开,可是……可是那只手……它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特别大!我怎么挣都挣不开!”
张春和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那只冰冷的手还缠着他。
“它就那么抓着我,一直抓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它拖进更黑的地方去了……”
他说着,像是要确认什么,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宿珩和肖靳言的目光同时落了上去。
只见张春和右手腕内侧,皮肤苍白的地方,赫然印着一圈清晰的、微微发紫发乌的痕迹。
那痕迹的形状,分明是几道小而深的指印,边缘甚至微微凹陷,像是被一只小孩子的手用尽全力死命掐过之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淤青。
张春和自己也看到了那块乌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摸,触碰到时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痛感。
“这……这……”
他彻底傻眼了,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梦境里的触感,冰冷的禁锢,拼命的挣扎……都还如此鲜明地烙印在感知里。
而现在,他的手腕上又凭空多出了这样一块不容置疑的,带着痛楚的实体掐痕……
这到底……还是梦吗?
狭小的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张春和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肖靳言看着那块乌青,眼神沉了沉,若有所思。
宿珩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王秀珍痛苦的哭诉和辩解,还有张春和现在这个诡异的,甚至能留下实体伤害的噩梦。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第30章
“这……这手印……是那个小男孩留下的?!”
张春和猛地抬头,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脸色惨白地吐出这个猜测。
一个被全家忽视,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男孩,竟然能在梦里抓住他,还留下了如此清晰、带着痛感的实体瘀痕?
宿珩眉头紧锁,视线在那圈乌紫的指印上停留了几秒。
张春和这个诡异的噩梦,和他自己梦中王秀珍那绝望的哭诉辩解,似乎指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却又诡异地缠绕在一起。
正思忖间,601旁边的楼梯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沉重而拖沓,还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是那个老太婆和男人,他们买菜回来了。
几秒后,楼梯口果然出现了两人的身影。
老太婆拎着一个干瘪的菜篮子,男人则提着几个装着零散蔬菜和一小块颜色暗沉、看不出品种肉类的塑料袋。
看到601的房门大敞着,宿珩和肖靳言都站在里面,老太婆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投来狐疑的目光,朝里面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圈。
“早饭快好了,赶紧过来吃,磨磨蹭蹭的,晚了就没了!”
她没多问,只不耐烦地扔下一句,便径直走向602,男人也低着头跟了进去。
“砰”的一声,602的门关上。
“我也做了个梦。”
宿珩收回视线,看向肖靳言和惊魂未定的张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