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帮我照着,你就别动手了,脏。”
贺承铮把手电筒塞过来,白友杏沉默地给他照着,看见这地里长了好多菠菜和小葱,还有些分辨不出的叶菜,的确都长势喜人。
贺承铮把那条破被往地里一扔,一掏兜说:“操,没带手套。”
没招,他只好赤着手在地里挖了挖,捡了捡,才把一条被子盖上去。弄完一看,雪水混着泥土糊满一手,他拿被子擦了擦,但这被子从前就是盖泥地的,越擦越脏。
“给你,用这个擦吧。”白友杏从兜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羽绒手套。
她刚刚听见贺承铮要手套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兜里有手套,不是不舍得借给他用,而是借给他他也戴不上,心里还带着点气,就没借。
现在看贺承铮不说话,像是不太好意思用,她又盯着他,抬了抬手说:“用吧,反正也要洗的,没关系。”
贺承铮笑了,看这人也不是完全不理他,又看到那只两指的手套,像个猪蹄一样白白的,也和她这个人似的小家碧玉干干净净的,他拿来擦手?那他舍不得。想了想说:“就这样吧。”
“这样就这样。”白友杏立刻把手套塞回兜里,转头看别处去了。
小雪纷纷地飘着,山里静得有一点声音就听得到。远处猫头鹰在咕咕叫,头顶时不时还有乌鸦在扑棱棱地飞,身后总响起簌簌的声音,夹在风吹树摇的沙沙声里,像是有什么小动物悄然走过。
被子铺完了,两人又在地里干站了一会,谁也没说话。
白友杏也不知道贺承铮活都干完了还站在那盯着她不吭声是什么意思,她站在地的另一端,浑身冷飕飕的,忍了一会,还是淡淡地问:“还有要弄的吗?没有我们就走吧。”
“等会。”
“怎么了?”
贺承铮突然慢条斯理地晃过来,立在她跟前说:“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没有。”
“我有。”
“那你就快说吧。”
“为什么不理我?”
贺承铮这人总归还是个直性子,他想问的事不会憋在心里,也不会绕弯子。可白友杏只理了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说:“没不理你。”
贺承铮听了觉得好笑,“你没不理我进门开始就不跟我说话?你跟我打招呼了?”
“打了吧。”
“你好好想。”
“记不住了。要是没打的话,我再跟你打一回。”白友杏扭回头安然地看着他,“鸿宝舅舅好。”
贺承铮气得笑出声了。
那天,那天是不是她追出来喊他贺承铮?他愣在那半天没敢回头。半个月,就他妈半个月没见,又成老长辈了?
他耐着性子道:“最近忙什么?”
“没忙什么。”
“就在家吗?”
“偶尔在家呆着,偶尔也跟朋友出去。”
“男的?”
白友杏没回答,贺承铮又走近一步:“我兜里的钱什么意思?”
“感激你的意思。”白友杏抬起被风雪冻红的眼睛,“查月说你为了我姥姥找了好多人,找人肯定要花钱,我不能欠你人情。这些钱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
“你不能欠我人情是什么意思?”贺承铮唇边荡起粗粗的白气,“不想跟我来往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感谢你,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我姥姥一定不能那么快好起来。”白友杏真诚地望着他,希望贺承铮能感受到,此刻,她是真的很感谢,这和所有的一切,都是两码事。
她说完,听见周围咕咕的叫声又响起来了,抬头一看,不远处好像真的有一连片尖头坟,周围插着乱糟糟的花纸,她心里有点慌了,沉住气,轻轻说:“咱们还是走吧,大晚上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吗?”
听她声音突然软下来,贺承铮也有点心软了,想到她刚病过一场,一时又觉得何必,这么冷的天,干嘛非要站这为难她。总归今晚她会住下来,等回去再问也一样。
“好。那就回去说。”
贺承铮说完走在白友杏身后,看她拿着手电筒照路,又把一个冷冷的背影亮给他,平平静静的,似乎身后有他没他都一样。他有点闷,顺脚踢了一块石头。
这一脚踢的时候不重,却正正地踢进了旁边的矮树林,带来沙沙的一声,落地时尤其闷,像重脚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