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俺知道了。”王大海也明白了,低头默默吃起来。
贺松柏单吃羊肋条觉得有点味淡,保姆这时候又去洗他们出去玩的脏衣服了,就跟王海燕说:“海燕呐,你这个羊肉怎么没切大蒜片配着?我跟你说多少回了,这种扒的羊肋条,最好是配大蒜片蘸醋吃,干吃不对路了。”
“凑合吃吧。”王海燕带着气,头也不抬。
贺松柏不懈道:“还是去切点吧,也不多麻烦。”
“要切你自己切。”
贺承铮撂下筷子,站起来说:“行了我切。我妈腰不好。”
“还没好?”贺松柏往前凑了凑,“海燕啊,我就说你别唱歌,你不听,你都这个岁数了,哪能像人家小姑娘那样又唱又跳的?在家歇着不好么?再说,别的老太太哪有像你这么享福的,你看包老师,比你大点儿还得上班呢,你别不知足,听我的,节后就去把唱歌跳舞退了吧,面点还可以继续学。”
王大海摆摆手,搭住贺松柏的手腕说:“小贺,你元旦没去看,海燕那天唱得可不孬了,还拿奖了,拿了个大奖状。”
贺松柏笑笑:“爸,你不懂城里这些弯弯绕,这都是蒙人的比赛,谁拿钱,谁就有奖,我也赞助过不少,没什么含金量。对了,海燕啊,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上回你跟人家吵吵,吵吵什么呢?”
贺承铮把一碟切得粗粗啦啦的蒜片往桌上一撂,咣当一声,说:“先吃饭。”
贺松柏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海燕呐……”
“行了吧你!”王海燕突然把筷子狠狠一摔,“饭不够你吃是怎么?哪来那么多屁话?我爸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闷头吃就得了!嘚吧嘚吧嘚的,燥死人了!”
贺小锦一听她奶奶嘚吧嘚吧的,觉得太好玩了,也把勺子咣铛一撂,现学现卖,拍手唱起来了。
“嘚吧嘚吧嘚,嘚吧嘚吧嘚,我爷爷吃饭嘚吧嘚吧嘚!我爷爷摔倒我乐呵呵!……”
她外国呆久了,冷不丁来到中国,除了爱学骂人的词儿,就是爱学贫嘴的词儿,她班主任白友杏从前没看出来,在接话把这件事上,梁鸿宝比起贺小锦,只能算内向且沉默的……
白友杏还曾找贺承鑫谈过话,说:“小锦这孩子,要不要送去试试相声或是rap什么的?大概能成才。”
梁鸿宝自愧不如地抱着碗,感叹道:“贺小锦你可太有才了!”
贺松柏气得头顶冒烟,愤恨孩子奶奶在教育上从不起好作用,他也把筷子嘎哒一放,面色不怿道:“海燕,你怎么说话呢!家里还有孩子,你就这么不注意文明?你看你把孩子教的,你这刁民习性怎么就……”
突然,椅子在地上拖拽出声响,截断了贺松柏的话。
贺承铮咬了口馒头,漫不经心地站起来,一边沉默地嚼着,一边拿了两个馒头塞进梁鸿宝手里。他拎起贺小锦和梁鸿宝,又推着两人肩膀,把他俩一股脑塞进书房,锁了门。
再回来时,他拍拍手上的馒头渣,注视着贺松柏,忽的,一把把桌子掀了。
剧烈的声响在大房子里带来长久的回声。
盘子碗瞬间碎了一地,汤汤水水像河一样流,所有人都吓傻了,小保姆从楼上噔噔跑下来,一张脸唰地白了,手还滴着水,只敢躲在楼梯口扒着墙看。
“不想吃都别吃了。”贺承铮平静地说完,坐下来。
“强强……”王大海颤抖着,想开口,又被王海燕按住了手。
贺承铮从一地狼藉里抬起眼:“就你会发火,就你有能耐,你文明?还是你觉得,我像软柿子?”
他说话的神色很平和,平和得不像在发火,王海燕抹了把眼泪,没说话,腾的站起来,又硬拽着她爸出了门。
剩下三个人的餐厅,贺承鑫突然吼道:“承铮!你这是干什么!有你这么跟爸说话的吗?”
“我怎么说话用不着你教。你有时间就教教你孩子,什么他妈玩意儿。”
贺承鑫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许久,才说:“我不屑跟你这种流氓说话。”又拨开他,跑过去,“爸,你没事吧?心脏难受吗?”
贺松柏惊魂甫定,缓了好一会,才指着贺承铮鼻子,抖抖索索地站起来:“你……你狼心狗肺。你能耐大了,翅膀硬了,敢造你爸的反了?你从小吃的,用的,哪个不是靠我,这几年赚着公司的钱,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他四处看看,“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我打死你……”
贺松柏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一张脸气得通红,只能又指着贺承铮说:“你哥说的对!你就是个流氓!”
“我没说不是。”贺承铮抬眼看着他,“可我觉得我比你强,至少我这人不怎么样我愿意承认,不像你,赚了几个钱,就忘了自己从前也是农民了。没人跟你说过吗?这个家这个公司能有今天,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妈,我姥爷,包括我,功劳都不比你少。用得着别人的时候知道低头,事成了就一脚蹬开,这不叫能耐,这叫没数,叫他妈愚蠢。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妈没了你,得上街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