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器皿和完整鸡蛋,不可放入微波炉。”无执淡然地收回视线,嘴角平直,用讲解佛经般严谨的语气说明,随即从水槽下取出抹布和水桶,动作熟练得仿佛早已重复过千百遍。
谢泽卿望着默默收拾残局的无执,耳根迅速烧得通红:”朕......朕只是想为你分担些家务。”
无执擦拭墙壁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这一整天,鬼帝陛下都显得格外蔫靡。他默默帮着收拾完残局,便独自飘上屋顶,对着龙岭山的方向沉思鬼生。
无执安装好新买的洗衣机,将两人换下的衣物尽数放入。他量好洗衣粉,按下开关,洗衣机立刻发出规律的嗡鸣。
谢泽卿仔细观摩了整个流程:放入衣物,倒入香氛液体,按下按钮——原来如此简单。
然而第二次灾难,在三天后悄然降临。
无执从村口张叔家借了米面回来,刚踏进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驻足。
整座院落已被白色泡沫淹没。绵密厚重的人工香精泡沫几乎漫过膝盖,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泡沫海洋中|央,洗衣机仍在不知疲倦地轰鸣,排水口源源不断地吐|出更多泡沫。谢泽卿僵立在泡沫之巅,面色惶惶,手中还攥着个已经空了的超大袋洗衣液。
听见无执归来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间,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半晌,谢泽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望向无执,试图解释:“此物……灵力过于充沛,一时失控了。”
无执沉默地注视着他,又看了看几乎淹没整个院落的白色泡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拆家后还想狡辩的大型犬。
谢泽卿在他的目光下彻底没了气焰,从泡沫山上飘然而下,默默退到一旁等待发落。
无执越过他走向水龙头,拾起水管,拧开阀门。清冽的水流喷涌而出,开始冲刷满院狼藉。
谢泽卿凝视着站在庭院中|央的清瘦身影——他正沉默地对抗着这片自己制造的混乱,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有丝毫责备,只有近乎纵容的平静接纳。
仿佛他带来的一切麻烦,于无执而言,都不过是拂去衣上尘埃般寻常。
“无执。”帝王的声音骤然沙哑。他伸手从背后环住那清瘦腰身,将脸深深埋进带着皂角与阳光气息的颈窝。“给你添麻烦了。”
无执冲刷泡沫的动作停了下来。腰间冰冷的手臂和耳畔的吐息,让他那颗常年被佛法压制得波澜不惊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一拍。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腰间那只冰冷的手背。
“不麻烦。”声音很轻,如雪落空谷,“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有趣的生活了。”
谢泽卿环抱的手臂猛然收紧。他将脸在无执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大型动物,闷闷地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待到夕阳西下,天边烧成瑰丽橘红时,小院终于恢复了往日宁静。
无执拧干最后一块抹布,仔细挂在水龙头旁。转身时,看见谢泽卿正悬在半空,专注地“监督”一朵野菊|花的生长,俨然一副将功补过的模样。
恰在此时,无执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声音依旧清冷:
“喂。”
“……地址。”
“……酬劳。”
“……嗯,明早到。”
通话结束,他将手机收回口袋。
谢泽卿的眉头立刻蹙紧:“又要出门?”
“城东有小鬼作祟,接了委托。”
“小鬼?”谢泽卿嗤笑一声,“何须你亲自出手?待朕恢复些许,稍施威压便能令其魂飞魄散。”
“你出不去。”无执一句话浇灭了鬼帝的气焰。
谢泽卿:“……”
“咳!你自己当心。”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院子明日差不多也能完工了!”
话音未落,周围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竟迅速枯黄凋零。
谢泽卿满意地收回鬼气,微抬下巴:“如何?”
无执的视线却落向一旁。那些被逸散鬼气波及的蔬菜非但未死,反而像打了激素般疯狂生长:原本拳头大的卷心菜已膨胀如磨盘,番茄藤蔓直蹿上墙头,结出的果实个个大如人头,红得发亮。
良久,无执缓缓开口:“你的阴气,很滋养。”
他走到巨型番茄前,摘下一颗掂了掂,极其认真地看向谢泽卿:“以后家里的菜,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