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穿透窗格,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无执睁开眼。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在晨光中未见迷惘,唯有瞬间的清明。他坐起身,习惯性地探向床头。手机屏幕亮起,电子木鱼app的图标静置于锁屏界面。他指尖微顿,终究没有点开。
起身后,换上那身素简的白衬衫与青灰长裤。
“醒了?”一道沙哑的嗓音自角落传来。
无执动作一滞,抬眼望去。谢泽卿正靠在墙角,身形虚幻,脸色差得骇人。那张素来狂妄的俊脸上,竟透出几分宿醉般的憔悴。眼底两团青黑浓重,整只鬼散着一股“被掏空”似的颓靡。
无执微微蹙眉。
“你……”他语气认真,“魂体不稳,阴气涣散。”
谢泽卿清了清嗓子,强自端起帝王姿态:
“胡说!朕只是……昨夜思虑国事,耗了些心神。”
无执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昨晚晾好的凉白开。他转身,将水杯递去,清澈的眸光平静落在他脸上:“你的国,已亡千年。”
“噗——”
谢泽卿一口气没接上,险些当场魂飞魄散。
他盯着无执那一本正经的脸,暗暗磨了磨牙。
这和尚,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精准地把天聊死。
无执并未理会他几近崩溃的情绪,只将水杯又递近了些。
谢泽卿心头那点憋闷,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无奈与纵容。他上前一步,凝实身形,接过杯子:
“算你有心。”
他仰头,将一杯凉水饮尽,试图浇灭心中那一夜未熄的邪火。
无执忽然开口。
“你在烦恼……双修之事?”
“咳!咳咳咳!”
谢泽卿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他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无执,那张俊脸浮现出一丝类似于心虚的薄红。
“你、你如何知晓?!”
无执的目光,缓缓移向他身后几缕尚未收敛、仍在狂舞的黑气。
“你昨夜的杀气,”他略作停顿,客观评价道,“足以颠覆一座城池。”
谢泽卿:“……”
他看着无执那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尊严与体位的纠结,显得如此浅薄,甚至上不了台面。
“哼。”
鬼帝陛下别扭地别开脸,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闷响。他负手而立,试图用傲慢掩饰那几乎烧到耳根的燥热。“此乃阴阳相济之大道,关乎你我|日后修行,朕自然要深思熟虑!”
“哦。”无执应了一声,语气平淡,“那你,可有想出结果?”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无执。那人立在晨光中,白衫灰裤,身形清瘦挺拔,如一株破土而生的修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认真得让人心头发紧。谢泽卿的心跳漏了一拍。魂魄深处那团烧了一夜的业火,竟在这双清澈眼眸的注视下,奇异地平息了大半。
无执那双琉璃般的瞳孔中,映出渺小却完整的自己。
千年孤寂,万古尊严,
在这一刻,似乎都抵不过眼前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自然!”
帝王的声音重新带上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一步步走到无执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朕已参透无上法门,”他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既能全你我修行,亦可……”
他顿了顿,凤眸中闪过诡异期待的光芒。
“不违天道伦常。”
无执抬起眼,静静看他:“是什么?”
谢泽卿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清眸,和绯色微微开启的薄唇,喉结滚动,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挤出:
“……你,上来。”
无执清澈得不染半点尘埃的琉璃眸子,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
“上来?”他重复了一遍,微微歪头,俊美的脸上是纯粹而不含杂质的困惑,“去哪里?”
“……”
谢泽卿好不容易鼓起的的勇气,被一本正经的反问,瞬间戳了个对穿。
“朕是说……”
他磨了磨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双修之事!”
“我知道。”
无执点了点头,神情依旧认真。
“但双修,为何要上来?”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极其严谨的语气补充道:“按你昨夜所言,此法应是阴阳相济,能量互通。与方位高低,并无关联。”
谢泽卿被他这番逻辑严密的话,噎得险些当场魂体溃散。
他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魂体的燥郁之气。
不能跟这个呆子讲道理!
讲不通!
“有关联!”
鬼帝陛下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无执的手腕,将人往床边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