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只觉得自己的本源龙气,像决堤的洪水,被那具单薄的身体,疯狂且贪婪地尽数吸了过去!
这一次的痛苦,比方才猛烈了十倍!百倍!
无执的身体,如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猛地向后仰去!体内的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经脉,寸寸断裂!
神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扯、碾磨!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飞速下沉。
然而,在他即将被那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的瞬间。
他那即将崩溃的佛力本源,竟化作了最柔软,也最坚韧的丝线。
不抵抗。
不排斥。
引导,包裹,调和。
以自身为战场,为桥梁,为熔炉!
强行将那两股水火不容的极致力量,拧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石室内,狂暴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一缕璀璨至极带着鎏金色流光的能量,缓缓地从无执的指尖流淌而出。
它不再狂暴,不再冰冷,带着如初春暖阳般的温和。
却又蕴含着,足以令天地都为之战栗的,崭新而强大的力量。
成功了。
无执的身体,缓缓软倒。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疯子……”
谢泽卿颤抖着伸出手,在他倒下的前一刻,将他揽入怀中。
鬼帝冰冷的魂体,感觉到了从无执体内,散发出的,属于那缕新生能量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却在最后一刻,依旧固执地为所有人,寻到了一条生路的年轻僧人。
燃烧了千年怒火与孤寂的凤眸,涌上了再也无法掩饰的心疼。
谢泽卿收紧手臂,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魂魄。他凑到无执的耳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偏执与疯狂。“再有下次,朕便真的将你锁起来。”
怀中的人,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轻颤动一下。
无执缓缓睁开了眼。
琉璃似的眸子黯淡得像蒙尘的宝石,却依旧清澈。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地落在谢泽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成功了。”
气若游丝,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安静地靠在谢泽卿的魂体上,调息着体内几近枯竭的佛力。
那缕新生的,融合了三股力量的鎏金色流光,正在无执的指尖,温顺地盘旋,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萤火虫。
“扶我过去。”
半晌,无执开口。
“去哪?!”
“梧桐树下。”
无执的语气,不容置喙,“趁热。”
谢泽卿咬着牙妥协。
他小声咒骂着,小心翼翼地,以近乎捧着稀世珍宝的姿态,半抱着无执,穿过幽深的地道,回到了大雄宝殿外。
殿外的庭院,比方才更加死寂。
枯萎的梧桐树,根部流淌出的黑血,已经汇成了一滩小小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沼。
空气里,腐朽的腥甜味混杂着刺骨的阴寒,像是整座寺庙,都被浸泡在了一口看不见的,盛满了腐尸的棺材里。
无执的视线,落在那滩污秽之上,眉头微蹙。
他挣脱谢泽卿的搀扶,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到枯树前。
谢泽卿的魂体,紧绷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只要无执稍有倾倒,便会立刻将他接住。
无执在树前站定。
抬起手,指尖鎏金色的流光,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晕。
他转头,看向谢泽卿,黯淡的眸子,映着指尖的光。
“贫僧,死不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剂定心针,让谢泽卿那颗暴躁不安的心,莫名地沉静。
无执收回视线,伸出手,将那缕新生力量,轻轻地按向那滩不断冒着黑烟的污血!
接触的瞬间,一声极其刺耳的,滚油泼入冰水的爆响,在四周空气中炸开!
浓稠如墨的黑烟,夹杂着无数怨毒的嘶吼冲天而起,化作一只狰狞的鬼爪,狠狠抓向无执的面门!
“滚!”
谢泽卿早已蓄势待发,一声怒喝,磅礴的鬼气轰然砸下!
鬼爪在半空中便被碾得寸寸碎裂!
鎏金色的流光,如一柄烧红的圣剑,悍然刺入了污秽的源头!
以无执的指尖为中心,一圈圈金色的涟漪,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黑色的污血,如冬雪遇骄阳,迅速消融、蒸发!
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恶臭,被清冽的如雪后青松般的檀香彻底取代。
被污染的冻土,重新显露。
枯死的梧桐树根部,一点嫩绿的,微不可见的芽,颤巍巍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