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看清那行字,童声陡然尖利:“七日必死血咒!这东西……是冲着你来的!”
他猛地看向无执,却见小和尚只是盯着符纸上的日期,微微愣神。
山风呜咽,吹动他宽大的僧袍,像随时会远去的仙鹤。
符角那用鲜血写就的日期,在惨白月光下,清晰得令人心悸。
赫然是:明日。
下一秒。
“噗。”
一声轻微如气泡破裂的异响。
无执指尖的血符,无火自燃!一簇猩红如血的火焰凭空窜起,散发出比三九寒冬更刺骨的阴冷。
“不好,是咒!扔掉它!”谢泽卿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但,仍然是晚了。
血色火焰一闪而逝,化作一捧漆黑灰烬。灰烬并未飘散,反而悬停半空,飞速向内坍缩、凝聚!
转瞬之间,一道泛着妖异血光的红线已然成型!红线周围,古老恶毒的咒文如活物般游走,一端死死锁定无执,猛地没入他的眉心!
无执身形一僵,眼眸睁大。
没有痛感,只有冷,灵魂都被冻成冰渣的森寒。亿万缕比发丝更纤细的阴寒咒力,顺着眉心蛮横地涌入四肢百骸!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液,都在这极致阴寒下凝固、停滞。仿佛被活生生钉进了万年冰川的棺椁,四周是无边无际、能将骨头碾为齑粉的严寒。
“秃驴!”谢泽卿颤抖的童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你……你感觉如何?!汝身可安否?!”
他急得绕着无执僵直的身躯疯狂打转,却不敢轻易触碰。
无执没有回答。琉璃般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映不出丝毫月色。
好冷。
他下意识欲运转佛力,然而平日里温驯浩瀚的金色灵力,此刻却粘稠如泥沼,迟滞得几乎无法调动。咒力所过之处,经脉寸寸封冻。
“你的脸!”
无执微微垂眸。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能“看”到以眉心为始,一道青黑细线蜿蜒而出,迅速分岔、蔓延。眨眼间,细密咒文便爬满他半张脸颊。
青黑纹路印在白皙通透的皮肤上,形成诡异而妖冶的破碎美感,仿佛完美白瓷被恶毒笔触画上了狰狞裂痕。
无执薄唇微动。“无事。”
谢泽卿一愣。
无执垂下眼睫,看着僧袍下摆凝结的白霜,补充道:“只是有点冷。”
“看来,今年冬天,寺里要提前生火了。”
“生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小小帝王怒火中烧,魂体因极致的焦急而剧烈波动。“巫蛊邪祟,朕平生最恨!”他猛地停住,身体绷得笔直,残存的帝王威压轰然散开。“给朕——滚出来!”
谢泽卿小小的魂体裹挟着滔天杀气,化作幽蓝火焰,直扑无执面门!他要将那咒文从这张脸上亲手撕下!
“别碰!”
无执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然而,谢泽卿魂力凝聚的手,已触碰到那片青黑咒文。
“滋啦——!”一声轻微灼响,直接烫在灵魂之上!这恶毒血咒,天生便克制一切阴魂鬼物。
谢泽卿发出痛苦闷哼,一缕缕黑烟从他半透明的指尖冒出,钻心蚀骨的剧痛自魂魄本源处炸开。
无执抬起眼。咒文已爬过他的鼻梁,向另一侧脸颊蔓延。他没有再看谢泽卿,缓缓在这片焦黑土地上盘膝坐下。
“此咒以我为引,你动不了。”
“那你待如何?!”
谢泽卿又急又气,不敢再贸然上前。
无执未答,阖上双目,修长手指在身前结成禅定印。
下一刻,诵经声自他微启的薄唇间流出:“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金刚经》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之力,沉沉砸在死寂的后山。
随着经文响起,极淡的金色佛光自他体内缓缓透出,试图将盘踞在皮下的青黑咒文逼出。然而,血咒凶悍至极!金光每推进一寸,咒文便疯狂向内扎得更深。一金一黑,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薄薄的皮肤下展开残酷厮杀!
“噗。”
一丝极细的黑气,从无执唇角溢出,旋即被山风吹散。
紧接着,是第二丝,第三丝……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缕缕黑色咒力。
冷。
刺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