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所有气焰,都在这一声中熄灭,化为复杂难言的情绪。
翠兰端水走来,“大师,喝点温水吧。”
无执接过水杯,“多谢施主。”
“大师,您没事吧?”翠兰小心地问,视线在他与谢泽卿之间游移,“刚才这位先生说‘朕’……我还以为……”她没敢说下去。
无执语气平静:“他爱玩角色扮演,刚才是中二病犯了。”说罢若无其事地将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干涸稍解。
递还空杯时,他已恢复清冷出尘:“我们走吧。”
“谢谢大师,谢谢……”翠兰连声道谢,拉着女儿的手又紧了紧,眼眶里似有热泪即将夺眶而出。
一行人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谢泽卿走在最后,在关上门的前一刻,金色凤冷冷扫过跪地的王二牛,无声警告。
“咔哒”一声,门合上了,将一切罪恶隔绝。
去往村口的路,阳光正好。
土路两旁的野草,挂着晶莹的露珠。
翠兰抱着女儿,千恩万谢,眼里闪烁着光,“大师,等俺安顿好了,一定去寺里上香。”
妞妞牵着妈妈的衣角,仰起小脸,对着无执露出怯生生的笑。
树下停着无执的小电驴。他跨坐上去,插钥轻拧,电车“嗡”的一声轻响,打破寂静。
谢泽卿飘在他身后,玄色衣袂在风中无声翻飞,如化不开的浓墨。那张俊脸上写满不悦。
无执唇角微勾,稍纵即逝。
谢泽卿看着无执的背影,心头莫名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
他迈开长腿,动作僵硬地跨坐在后座上。
车身因阴气猛沉,剧烈晃动。无执随之轻晃,下意识撑住车头。
“何为……中二病?”谢泽卿冷不丁贴耳问。
无执的睫毛,轻轻颤动。
“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谢泽卿了然“哦”了一声,似觉贴切:“朕,确实如此!”
破旧的山门,遥遥在望。
无执将小电驴停在院内,拔下钥匙。
扫落叶的小沙弥们眼睛一亮,围拢上来:“无执师父回来啦!”“师父吃饭了吗?厨房留了馒头。”
无执眼底的冷峭淡去,伸手轻轻理了理小沙弥跑歪的僧帽。
“功课做完了?”
“做完啦!”
“去吧,天凉,别在外面待久了。”
小沙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顺着廊道远去,最终消散。
沉重古老的寂静重新笼罩庭院。
无执抬眼瞧了瞧那几处还未修缮的房顶,轻轻叹气,迈开步子往香积厨去。腹中空空如也的饥饿感,正一阵阵地翻涌上来。
厨房狭小而空荡,却被无纳收拾的很整洁。
一盏昏黄的节能灯,洒下吝啬而苍白的光,照着那磨损得露出木纹的台面。
无执拉开木食橱,里面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白米粥。粥尚温,米粒烂熟,入喉熨帖。
他端碗小口喝着。
谢泽卿飘在一旁环胸盯着,素来睥睨的脸上神色复杂。这秃驴弱如瓷器,又倔如顽石。
一碗粥很快见底。无执洗净碗放回橱柜,苍白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他转身正对谢泽卿探究的目光。“看什么?”嗓音因进食带着清哑。
“看你还能不能活。”谢泽卿冷哼别脸。
“死不了。”无执淡淡道。
话音刚落——
“轰隆!”闷雷炸响,震得香积厨老窗嗡鸣。
天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微风化作狂风,卷叶拍窗。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密集急促。
厨房昏灯闪烁两下,光线变得愈发微弱。
山风带着湿土腥气,从窗缝疯狂涌入。
“天有异象。”
谢泽卿飘在半空,蹙眉望窗,神情如帝临天灾。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暴。”
无执平静回应,反倒显得谢泽卿大惊小怪。
谢泽卿:“……”
“哐当——哗啦!”
一声更加刺耳的巨响混着瓦片碎裂与木头断裂的声响,猛地从寺庙前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