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晨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刮在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招娣”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身子,慌不择路地,躲到了无执的身后。
那双沾满血污和泪痕的小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眼前这片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灰白僧袍。
谢泽卿眉头狠狠一皱,周身刚刚收敛的鬼气,又有翻涌之势。
小女孩察觉到了那股凛冽的杀意,吓得又是一颤,伸出的小手僵在了半空。
她不敢再靠近,只敢躲在无执投下的影子里,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委屈地辩解。
她的哭声渐渐变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迷茫。
无执垂眸看着她。
清俊出尘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个布娃娃。”
他开口,“埋在何处?”
“招娣”枯瘦的手指,指向盘根错节的老槐树根下。
“就在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泥土上。
晨光虽已普照,但这棵百年老槐树的树冠过于繁茂,投下的阴影浓重如墨。
王二牛的脸色,比那片阴影还要难看。
“你胡说!”
他声色俱厉地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个小鬼头,血口喷人!”
翠兰看着还在狡辩的丈夫,脸色沉了下去,拉开了些距离。
无执在那片阴湿的土地前,缓缓蹲下身。
洗得发白的僧袍,下摆沾染上了湿润的晨露与黑色的泥土。
没有工具,也没有丝毫犹豫。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向了地面。
“喂,秃……”
谢泽卿下意识地开口,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眉头皱得能夹死飞虫。
他周身的鬼气微荡,似乎想用更直接的办法。
“朕帮你。”
“不必。”
无执的声音清清冷冷,打断了他。
“这棵树下冤魂聚众,于你有害无益。”
谢泽卿周身的鬼气,又一次,乖觉得收敛了回去。
他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地看着,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无执修长的手指,毫无犹疑地插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
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色的泥垢,与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泥土被翻开的“簌簌”声。
枯枝与细小的石子被拨开,发出“窸窣”的轻响。
混杂着腐烂树叶与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
忽然,无执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织物。
他沉默地将那东西从土里挖了出来,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粗布娃娃。
娃娃的做工极为粗糙,用黑线歪歪扭扭地缝着头发,脸上笑容咧开的角度,在阴影下显得无比扭曲。
娃娃的胸口,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
上面用墨笔,清晰地写着一行小字。
无执的视线落在上面。
琉璃般的眸子,在晦暗的光线下,深不见底。
那上面写的,果然是生辰八字。
他想起了昨日在王二牛家中,看见的那个布娃娃,和他手里的这个应该是一对。
王二牛看到布娃娃的瞬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无执站起身。
清晨的阳光,终于有几缕穿透了槐树的枝叶,斑驳地落在他肩头。
他垂眸,看着瘫倒在地的王二牛,和一旁面如死灰,眼睛却无比怨恨盯着王二牛的翠兰。
无执的脸上,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
他随手将那沾满泥污的布娃娃,扔在了王二牛的面前。
布娃娃在湿泥上滚了一圈,那诡异的笑脸,正好对着王二牛惊恐万状的眼睛。
“啊!”
王二牛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蹭,仿佛那不是一个布娃娃,而是一条毒蛇。
谢泽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