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怨毒的低语,在金光的灼烧下变得支离破碎,尖锐刺耳。
幻境之中,整个被污染的病房,如同沸腾的血池,疯狂翻涌!
墙壁、地面、天花板,所有的暗红液体都汇聚起来,不再化作畸形的手臂,而是凝聚成了一张巨大、扭曲、痛苦的人脸!
无执看着那张由无尽痛苦组成的巨脸,缓缓抬起了那根亮着金光的手指,轻轻向前一点。
“破。”
金光脱离了他的指尖,飞向巨脸的眉心。那张痛苦的巨脸,连同整个幻境,开始迅速地消融!
惨白的墙壁、洁净的病床、规律作响的心电监护仪……一切虚假的景象,如同被烈日灼烧的画卷,寸寸剥落、褪色。
怨灵发出了最后的,带着无尽恐惧与不甘的哀嚎。
最终,一切归于沉寂。
幻境,彻底破碎。他们依旧站在那间废弃、肮脏、堆满垃圾的监护室里。
“嘁。”
谢泽卿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嘲讽两句,却感觉怀中的重量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人捞住。
“喂,秃驴?”
无执还维持着单手结印的姿势,但指尖的金光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一缕殷红的血,顺着他苍白的唇角,缓缓滑落,滴落在他灰白色的僧袍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无执!”谢泽卿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出这个名字。
无执的身体软了下去,若不是被他死死箍在怀里,恐怕已经摔倒在地。
“……吵。”
怀里的人动了动嘴唇,发出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还嫌吵?!”
谢泽卿又急又怒,一腔的火气冲上头顶,“那是你的本源佛力!你就这么用,不要命了?!”他一边低吼,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无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生怕一个不慎,这人就碎了。
无执彻底失去意识,头一歪,靠在了谢泽卿的肩窝,呼吸平稳,却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而这时,一阵轻微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谢泽卿眼神一厉,猛地抬头。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那堆被震碎的金属残骸中,有什么东西,正闪着幽幽的黑光。
是一柄锈迹斑斑,只剩下半截的手术刀,他一眼就看出是刚才那怨灵的本体。
没死透。
趁着两人心神松懈的瞬间,它正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朝着门口的方向滑去!
想跑?
谢泽卿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眼底的金芒化作怒火。
他抱着无执,冷冷地,瞥了那半截手术刀一眼。
“朕,允你走了吗?”
话音未落。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的鬼气朝那半截手术刀飞去。
“咔嚓——!”
一声清脆骨头被碾碎般的声响。
半截手术刀,连同附着在上面的最后一丝怨念,被彻底碾成了齑粉,消散在了空气里。
“麻烦的秃驴。”
谢泽卿嘴里嘟囔着,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动作不算温柔,却异常平稳。
刚走一步,怀里的人却忽然极轻地,呢喃了一句。
谢泽卿脚步一顿,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了些,“什么?”
“……功德……-1……”
无执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电子木鱼……今天的份……还没敲……”
黄昏。
暮色像化不开的浓稠墨汁,一点点浸染着破旧寺庙的屋檐与廊柱。
无执在自己那间简陋的禅房里醒来。
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胸口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动用本源佛力的代价。
他缓缓坐起身,垂眸便看见自己灰白僧袍上,那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
“醒了?”
一个带着三分讥诮七分不爽的声音,在房间角落响起。
谢泽卿抱臂靠着门框,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中半隐半现,一双凤眼依旧流转着金芒,只是此刻那光芒里,满是压抑的火气。
“以为你要直接睡过去,给佛祖当枕头了。”
无执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平静地抬起眼。
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因失血而显得愈发苍白,琉璃般的眸子却依旧清澈,映着窗外最后一抹残阳。
“多谢。”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谢泽卿挑眉,“谢朕什么?谢朕把你这个半死不活的秃驴扛回来,还是谢朕没把你直接扔在乱葬岗?”
无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鬼帝的魂体,比之前似乎凝实了些许,但那身繁复的黑色龙纹玄袍上,也隐隐有几处光芒黯淡。显然,强行碾碎那怨灵本体,对他亦有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