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原本紧握的双手微微松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海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海浪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忽地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牺牲对活着的人而言，不公平。
夜色沉沉，烛火映在屋檐上，微风拂过，吹皱一池秋水。丹鼎司中药草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潮气，安静得让人心生惶恐。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开口了。
“椒丘……”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飘散的云烟，“三十年前那次，我消失之后……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和昨日她见到椒丘挺身而出时那样不安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长，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晦涩的情绪，像是多年积压的沉痛被突然揭开，微微刺痛着记忆深处。
“那时候……”他低声道，嗓音干涩，“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灯火下，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此刻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隐忍、压抑、还有深埋多年的痛楚。
南枝的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喉间像是堵着什么，最终只低低挤出一句：“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滴泪已经滑落脸颊，在冷冽的海风中留下温热的痕迹。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椒丘心神一乱，几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拂过她的脸颊，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泪痕。
“别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牺牲你一人，能够救千百人，你会选择牺牲吗？
南枝会。
椒丘承认他会。
他们是一路人，又偏偏恨他们是一路人。
温热的触感让南枝的心神猛地一震，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底那道坚硬的防线在瞬间崩塌。
椒丘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猛地退后一步，微微别开目光。
屋外的夜风轻轻吹过，卷起她的衣摆，也吹乱了南枝的思绪。
她已经习惯去做那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弃子、一片任随波逐流的浮萍。
可没有谁的心是石头做的。
陌生的情感从心底深处涌上来，让她措手不及，不过轻轻一碰，便将她心中多年来构筑的坚冰敲得四分五裂。
这情感让她无所适从，却也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就像悬崖上的花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抚慰，茫然中带着期待，渴望中夹杂着迟疑。
南枝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脑中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
【南姐姐！你回来啦？】
南枝听出了这是琥六的声音，是曜青琥珀大街里最话痨的一株蕨叶草。
“回？可我还没——”她也有些疑惑。
南枝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曜青可能出事了！”
第67章旧澜未靖，寇侵聚惊（2）
傍晚时分，仙舟曜青迎来了最为放松的时刻。
云骑们交接巡逻，打工人下班，学生党放学。
街头巷尾弥漫着刚出炉的糕点香气，商铺灯火次第亮起，人们三三两两地闲逛着，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琥珀大街，是仙舟曜青建于补天司命时代的街道。
三十年前那场战争后，一群坚定的补天派走访了幸存的云骑战士，根据他们的描述，雕刻了一座补天神女像，并将其安置在街道中央。
还有斥巨资开了个茶馆，请了说书人讲述补天神女的故事。
石像的身姿婀娜，裙摆仿佛随风飘动，双手伸向空中，微微张开的手掌似在释放某种神秘的力量。
神女的面容有些模糊，但脸颊上滑落的一滴泪却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地诉着那场惨烈的战争。
这雕像本身名气不大，但游客们来到琥珀大街时，总会在此驻足，渐渐地，也便成了一个知名的打卡点。
南枝听闻此事时，曾沉默了整整五秒，最后给出评价——那群补天派是闲得没事干吗？
看着自己的雕像被摆放在大街中央，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社死感。
今日，琥珀大街依旧热闹。
街头小贩在吆喝，孩童在嬉戏，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祥和。
一名女子缓步走到了补天神女像前。她的神色平静，目光扫过石像，眸光晦暗不明。
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的身姿竟与这座雕像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