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树依然矗立在飞雨湖畔,只不过,树中再无人回应人们的愿望。
“先生,有一位老人在食馆找您,说是您的老相识——”
门童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他叹了口气,撑船往回而去。
他岂不知来人何意,却早已厌倦了重操医业。
“师父今日前来,是要试试飞雨食馆的鼎镬吗?我可要提个醒,这里只有重辣和重重辣。”
老者坐在桌边,叹了口气。
“我记得在从军之前,你的口味还清淡得很。”
他端上鼎镬,眼中一抹怀念之色转瞬即逝。
“人…总是会变的。”
老者夹起一片紫鱼,在红油沸腾的锅里涮了涮。
“那我也试试罢。但此次前来,并非仅仅为了吃食。还记得那位飞霄么?她如今已接任了曜青将军,需要一个医生追随,你们又曾是朋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那日口腔的刺痛不知为何又翻涌上来。
“即便我去了,也不过是见证更多人送死……这样的无用功,我不想再做。”
老者放下筷子,摇摇头。
“你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并非劝你救治世人。我来,是想请这位将军…医好你的心死之病。
青丘卫会告诉你…医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
“一年未见,你……似乎变了很多。”
天击府,飞霄和椒丘对坐于会客桌案前。
椒丘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眸微垂,掩去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将军不也是。”
飞霄闻言有些是无奈地叹口气,“算了……我就直接说正事了,我想请你,治好我的月狂之症。”
椒丘顿了顿,放下茶杯,眉头微皱,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飞霄:“治好了又如何?看你再次登上战场去送死?”
他摇摇头,“听我一句劝,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上战场。”
飞霄直视着他,反问道:“那么,你能治好战争吗?”
椒丘一怔,眉头微皱,“你说什么?我只是个医士!我能做的只有——”
飞霄倏地站起,“所以,你能做的便是治好我们,让我们去‘医治’战争。”
椒丘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大言不惭啊!这场战争持续了几千年,还会继续打下去!说什么‘医治’战争,你们不过是在送死!”
飞霄却毫不退让,声音平稳:“就像你们这些医士拼命救死扶伤,但这世上依旧会有疾病和死亡一样。我们也会一直战斗下去的。”
“我不能代替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发言。但我知道,月御将军、所有一去不回的战士们,还有南枝……他们不是白白送死!”
“他们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回到故乡,就像你和南枝做的那样!”
……
“椒丘,我命令你!治好我!”
自那场战事之后,她经常会做噩梦。
她梦见有人向她伸出手,但在她到达之前,他们已被光淹没。
还不够…还不够……
她也曾泪流满面地从梦中醒来。
但她知晓所有的承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实现。
所以,她将代领曜青,用胜利作为回答。
还有南枝……她的直觉告诉她,南枝没有死,她还在曜青的某个角落。
所以在与她重逢的那一天前,她要足够快——
再快一点——
让流星不必再落下,让她不会再牺牲。
……
自此之后,曜青的青丘卫为多了一位兼任幕僚的随军医士。
飞霄披带铠甲,走在青丘卫列阵的最前方。
她任由狂乱涌入血液,以赤手空拳为军士开辟前进的血路。
她如流星一般降临于敌阵,如山的怪物在她的轰击下四分五裂。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以一己之力迫使敌方大军不断后退。
“天击将军!天击将军!”
微弱的呼声化作彻地的战吼,一股庞然而原始的意志正在她的感染下苏醒。
她于血雨中停下脚步,于狂暴中怒而沉声道——
“我向你们许诺,终有一日,我会比帝弓的光矢更快。”